“我警告你,你可不许泄密,不能告诉我妈这事,不然我和你没完!”小家伙少年老成地凶我。
我呛了下,干笑:“啊、好,好吧……”
站在我身后的九苍阴沉着脸不悦拧眉,冷冷启唇:“你打算和谁没完?”
此话一出,捧着药罐的小家伙瞬间表情一木,小身板狠狠一僵——
“九、九爷叔叔。”小家伙搂着陶罐,艰难的尴尬转身,冲九苍咧嘴扯出一个童稚天真的笑,“好、好巧啊九叔……我、药要凉了我得去给我妈送药,我、我先走了,拜拜九叔!”
说着撒腿就跑,一溜烟就消失在院子里……
我打了个哈欠无奈感慨道:“百因必有果,宋大哥的报应就是小宝!”
九苍扶着我去锅台边坐下,一挥广袖,法术引出水缸里一泓水自动清洗铁锅,他则开始着手点火烧草,清洗红枣,枣肉切片:“宋明德生前欠了他们母子,如今是该偿还了。”
我拽了把整齐的稻草塞进锅洞里,铁锅内已续上了干净新水,火舌舔上稻草,熊熊燃烧:“只是不知道,时隔这么多年,谢姐姐还肯不肯再原谅宋大哥了,就怕谢姐姐真的已经彻底放下了。”
“若能彻底放下前世芥蒂,不是更好么,如此宋明德不就还有和谢令姮从头来过的机会?”
我摇头正儿八经地否定:
“不不不,阿九你是男人,不晓得女人的心态。一个女人如果还怨你、恨你,反而你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将这个女人哄好,能有那么一丝丝的机会与这个女人复合。
但如果这个女人完全说服自己放下了,那你就绝对没机会了。”
九苍将红糖与红枣倒进锅里,好奇问我:“哦?为什么?”
我坐在锅洞前盯着里面熊熊跳跃的火苗,认真说:
“你想啊,你曾经那么伤害她,她都能放下,既往不咎,与你过往恩怨一笔勾销,这证明什么?只能证明你在她心中,也要一笔勾销了!
尤其是精神上的折磨这回事,无关紧要的外人再怎么折磨你的精神,你都仅有单纯的恼恨,唯有至亲至爱的折磨,才会让你精神上承受的痛苦放大一千倍一万倍!
因为,你会不甘心,甚至会后悔。你要承受,一片真心喂了狗带来的万倍反噬。
当年谢姐姐可是暗恋宋堂主,欢欢喜喜地回京城嫁宋堂主,带着小女儿家的娇羞与真心,满怀憧憬地走到他身边,想要扶持他,辅佐他,为他排忧解难,护他坐稳皇位。
可宋堂主呢,大婚之日公然用青梅竹马羞辱谢姐姐,婚后夜夜宿在青梅竹马的寝宫,冷落疏远谢姐姐这个正妻,还不停地为青梅竹马打压欺负谢姐姐,强迫谢姐姐怀上他的孩子。
有了孩子,竟又嫌弃谢姐姐,想打掉谢姐姐腹中的亲骨肉,就连生死一线的紧要关头,宋大哥想的也是带青梅竹马逃,把谢姐姐丢掉了。
谢姐姐虽说是为了自己的子民才战死城门口的,可归根究底,背后将谢姐姐推向死亡的那只手,还是宋大哥的。
谢姐姐身为皇后,却被他踩着脸面尊严孤独的生活在后宫,还因为宋大哥的偏心偏爱,失去了自己的至亲,这些事,每一件单独拎出来,都能让谢姐姐伤心欲绝痛不欲生。
谢姐姐被宋堂主刺激了这么多回,多年后再见宋大哥,怎么可能做到平心静气。
宋大哥想回头追谢姐姐,就必须要先偿还他当年欠下谢姐姐的桩桩血债,谈何容易。
我要是谢姐姐,再见到他非恨不得能一剑捅死他……但谢姐姐现在,十分淡定,如果谢姐姐连宋大哥当年带给自己的苦难都能释怀,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谢姐姐不在乎宋大哥了。
当谢姐姐深爱宋大哥的时候,宋大哥辜负她的真心,她会难受不已,如果宋大哥于谢姐姐来说,不是爱人,而是个陌生人,那宋堂主当年以陌生人的身份干下的那些事……其实就不算什么了。
谢姐姐不爱他,就不在意他今晚又在谁屋里睡,不在意,他的孩子会不会死。”
“你的意思是,谢令姮释怀了,就代表宋明德在谢令姮心里,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了,谢令姮,不爱宋明德了?”他问。
我重重点头:“是这个意思,一个女人不再计较丈夫辜负自己,就代表她已经不爱了。无爱则无伤,无伤则强大!”
“那同理,判定一个女孩是不是喜欢我,就要看她,是否愿意和我斤斤计较?”
“是的,在意,才会在感情方面计较得更多嘛。”
他走过来,陪我坐下,搂我入怀,温柔说:
“当初莲芯出现的时候,为夫也害怕夫人太平静……为夫那样刺激夫人,不过是希望夫人给点反应,本王,时刻都期待着夫人同本王闹一闹,如此,至少能证明夫人心里还是有为夫的。”
我不好意思地歪头靠在他肩上,亲昵挽住他胳膊:
“那会子,不是和你想岔道了吗。我,那时候对自己没信心,我怕我表现得太小肚鸡肠,你不喜欢。
实际上看见你和莲芯靠近亲密,我心里难受死了。
你说好了晚上和我一起吃饭,结果转头就去找莲芯了,还亲自把她抱回来,为了给她疗伤,你把我丢在一边,我什么都不知道,睡一觉醒过来,天明大哥说你回来了,但你在莲芯屋里,我抱着一丝希望去找你,却看见莲芯抱了你。
后面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外面,也是这样。我到现在还会偶尔想,你那会子是不是真的喜欢莲芯,或者,你心悦过她,所以才能把戏做的那么真。”
“那时,不是在同你置气么。我承认,有故意的成分。漓儿,我也很小肚鸡肠,我怕你不要我,更怕你不爱我。我,也会任性。但当你满身伤痕地转头离开我时……我又后悔了,特别后悔。”
他温柔摸我脸蛋,委屈问:“告诉我,上一次,是不是真打算不要我了?”
我不加隐瞒的枕着他肩膀闭上眼睛:“嗯,是九爷先不要我的,九爷扔掉我,选择了别人,九爷故意对我的示好视而不见,九爷不喜欢我,不喜欢我的人,我也不喜欢他。”
“胡言乱语。”他性感的喉结滚了下,大手握住我的肩,将声音放得极低,“漓儿,我是你的阿九。”
“阿九……”我趴在他怀里,往他身上蹭蹭,可能是因为生理期的缘故,今天竟然格外疲累,“我知道,你是我的阿九。”
是我放在心尖尖上的阿九。
锅里的红糖水咕噜咕噜冒着热泡。
我却不知不觉,趴在他怀里睡着了过去——
一片雪花,砸在我的鼻尖。
北风扫雪,落梅遍地。
时至除夕,一岁一景。
女祭司们身着曳地宽大的彩袍,捧着白玉花瓶折梅收集花芯雪化水。
小侍女莫梨提着一盏红灯笼,拎起裙摆蹦蹦跳跳赶到我身边,天真跳脱道:“大人,段临哥哥喊你去写春联!今天都除夕了,大人你能不能放松放松,别再研究这些天书了!”
我疲累地捏捏鼻梁骨,闻言将手中古籍合上,置于袖边小几。
甩了甩繁复端重的玄色云龙纹广袖,我撑着身子从藤椅上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