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和我居然被提到了同一间审讯室。
审讯室里面有四个人,预审科的张云刚和陆龙,大队的徐风和高鸿。
“苏乾,我们又见面了,这段时间还好吧?”
徐风先开口,我感受到了他脸上的一丝真诚,却不由觉得心生悲戚。
“嗯……”
我点了点头,徐风很快就把我领到了一旁,因为张云刚他们要先审牛二的案子。
我突然有些明悟为什么我们会一起,心中也犹想起了些牛二在号房时曾说过的话。
张云刚和陆龙生得魁梧高大,在了解了一下牛二的基本情况之后便把他挂在了墙上。
“牛二,我们再问你一次,邻村大队上失窃的耕牛是你偷走的吗?”
“……”
牛二没有回答,他扭动着身体。
他们似乎也并不期待牛二的回答,因为黑箱子里面准备的三角带已经“啪啪”作响。
紧接着,破空声直坠,衔接的是撕心裂肺的惨嚎。
牛二的声音和旁边审讯室里面的声音此起彼伏,高低相和,聚之成调……
果然百闻不如一见,现场的氛围是道听途说怎么也无法相比的。
虽然我早有准备,但看见之时,心中的震撼仍然不减分毫,我看得心惊肉跳。
家庭小作坊里的传动机带每一次落下都能镌刻血痕,在白炽灯的光影下牛二的身形歪歪斜斜的。
可惜身法在这里没用。
他的后背,臀部,乃至脚跟的古铜色肌肤完全变成了如同缺氧一样的乌紫。
“是我偷的,我认了,真是我偷的!”
牛二像是被抽走了龙筋敖丙,如同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嚷嚷的一嗓子,而后便浑身无力的挂在那里。
“小张,准备牛二的材料吧。”
陆龙扔掉了三角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牛二签完了字便被带下去了。
如今,白纸黑字红印子,牛二从农用院内盗窃八头耕牛已是既定的事实。
他的事情并不复杂,说是“顺手牵羊”或是“穿窬之盗”便可理清来龙去脉。
趁着看管吃饭,牛二便从他们村一个生产小队里的农用院子里面顺手牵走了一头耕牛,结果在邻村集市出手的时候被人摁住了,人赃并获。
与此同时,他们那个片区的治安办公室正为牛二他们邻村七头牛集体失窃的案子忙得焦头烂额,牛二的案子一出现他便落到了他们眼中……
牛二承认的或许是真的,毕竟他在里面的话不一定可信,也或许不是真的……
九四年,还是一个以人找案子的时代。
对付流氓,自然得用些非常手段。
或许牛二并不知道一头牛和八头牛的区别,但我知道,挨枪子儿指定没跑了。
牛二曾给我们说过,他们要的或许是案子,亦或许只是心中中那一句够得一判了……
尽管只是有些感同身受,但我确信我是遭到了一万点暴击。
诚然,精神的痛苦即便是一个持续性的伤害,但时间可以抚平疮痍。
而肉体的痛苦或许只是一个短暂的过程,但它却让人陷入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