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希尔顿和另外一名失踪的船员都回来了?
瑞文看向自己的面前,可是别的船员早就挤过了希尔顿本应该在的位置。眼前的人一刻不停地变动着,他压根判断不出希尔顿到底在不在里面。
船员们兴致勃勃地干着活儿,从岛上尽可能地搜刮食物,将合适的椰子树干砍下来,用于替代折断的鲸骨桅杆。
可是,没有一个人提及任何人的死亡。
航行过程中,肯定是有死人的。
当初漂浮在海面上的空船至少有十艘,它们大部分被海浪卷到了岸上,竟还完好无损,和其他的船排在一起没有任何违和,仿佛那些人已经成功登岸了一般。
如果每一艘船里都坐满了人那丧生的水手,至少有八十多个!
这是一个任谁都无法忽视的大数目!哪怕这是一支拥有千人以上的船队,八十人的死依旧能引起不小的恐慌!
可是,似乎没有任何一个人对此事表现出任何关注。他们忙着干活,不亦乐乎,每个人都受到了船长那番慷慨激昂的演讲感染。
成为狩猎鲸鱼的英雄,成为征服海洋的传奇,哪怕历经再多现实风霜的洗礼,每个男人的心底都依旧藏着这样一个澎湃的梦想!
可,一两个人也就算了,再怎么说,船长的鬼话也不足以让他们对几十个同伴的死完全不屑一顾吧?
想着想着,瑞文自己也开始自我怀疑起来。
说不定其实是自己看错了?
又或者,那只是浪把已经停到岸上的船又重新卷回了海里?
瑞文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再度落入了思维陷阱!
恐怕,此时此刻,大部分船员都有着同样的想法!和自己一样,他们也不清楚船上究竟还有多少人,又有什么样的人。
海浪完全平息的时候,第一波水手乘着小艇回了船。这批人以工匠为主,主要是回去抢修几艘遭受严重损伤的帆船,以及修补其他船只的小漏洞的。
瑞文也回到了甲板上,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忙碌的人们。其中一个人的样貌让他有些在意,那个人的脖子看起来特别粗,就像只蟾蜍。
这个脖子粗得吓人的老水手看起来是工匠的头头,一下就跳到了其中一艘船底破洞的双桅帆船上,指挥其他人分散开来。
“弗拉门戈是我们这比较老的工匠了,但是他的能耐远不止如此,他身上那件遗产的来头可不小!”
“遗产?”瑞文感觉这个词似乎已经相当陌生了。
“对,你该不会连遗产是什么都不知道吧?”说话的那名水手调侃道:
“我们这里不像地面一样给遗产做分级。对船上的人来说,它们只分好用和不好用。有些遗产是直接从未知的水生物身上拿下来的,我们也不确定还怎么用,但总有人愿意做吃螃蟹的人。”
话音刚落,对面甲板上的弗拉门戈就开始干呕起来。
“这又是在干嘛?”
瑞文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把巨大的长柄锤被从对方的喉咙里给生生吐了出来,锤柄足足有他半个人那么高!
“弗拉门戈是个移动的工具箱。任何东西都能从他嘴里吐出来。”
“还有这种好使好用的遗产?”
“当然!据说是他从吉西人那搞来的好东西,名叫‘无主的沉岛’。那是一个缝在他肚子里的巨大口袋,任何无主之物都能从中拿出来,宿主想要的任何类型都没问题。”
“任何?!”
瑞文顿时眼前一亮。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着不知多少无主之物!单是沉在海底的宝藏,就能让一个人变得比国王还要富有!
“那,他当初是为了什么而上船的?有这种好东西,单靠从嘴里吐黄金,他就能一辈子不愁温饱了吧?”
“这就是你不懂了!”老水手拍了拍瑞文的肩膀。
“他虽然能够取出,使用那些东西,却无法拥有它们。被取出的东西会在短期内再度遗失,重新变回无主之物,再小心保存也没用!”
“除此之外,这玩意也不是没有副作用的,首先,它会让宿主患上严重的失忆症,有时甚至记不清昨天的晚餐吃了些什么。紧接着,它会为宿主拥有的一切施加诅咒,让它们逐一消失。”
“可怜的弗朗门戈如今一无所有,亚哈柏船长花了老鼻子工夫才保住他的名字,不让让它随着自我一同丢失。现在,他的唯一寄托就是我们的船队,以及船上的同伴们,这是永远都不会丢的财富!”
“钉子!我的钉子呢?”
话音刚落,弗朗门戈就在对面嚷嚷了起来。遍寻无果后,他只能自己重新吐出几根钉子,继续敲打起木板来。
“船长,我们的淡水储备损失惨重!”
卷丹花号和富裕号上的大副同时来向亚哈柏船长报告。两艘船一艘断了桅杆,一艘穿了底,刚刚才打上第一层补丁。
“海水灌进了我们的淡水储备舱内,几乎全都不能用了!”
“以实马利号上有两个淡水舱。”亚哈柏船长大方地指了指船舱。
“先打几桶水回去给船员用,再整些朗姆酒。不用担心,就算整支船队的水储备损失一半,我们依旧能毫无障碍地航行一个月,并相安无事地返航!”
亚哈柏船长也许是整片虚海准备得最充足的远航船长。普通的船队要是有船折了桅杆,船底穿了洞,此时早就该在返航的路上了。
可这些损失对捕鲸船队来说就和蚊子叮了一口差不多!庞大的规模和团结一致,有难同当的精神让问题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被彻底解决!亚哈柏船长的果敢,无畏和无私为他赢得了上千人的尊敬和信任,没人会怀疑他的决策,也没人质疑他作为船长的权威!
因此,哪怕他空口无凭地说出八十个死人还活着之类的话,水手们也会选择去相信,并迅速地接受,习惯。
“普西顿,递给我工具!”
“洛奇亚,贝壳号上需要些木炭,我们开不了锅了!”
“何塞,拖网收上来了没有?不,不是你,老何塞,也不是你,舵手何塞见鬼,这艘船上怎么这么多何塞?”
一个黄昏后,所有人都成功回到了船上,向西北缓慢航行。福尔图娜的躯体变成了一道遥远的轮廓,始终保持在望远镜的观测范围内。
这片海域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都是未知的,就连那些最老的水手也不例外。离开岛屿的头一个黄昏,五十条船都忙着收获拖网,试图通过鱼类和贝类判断出这片海域的生态。
“女神在上!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鹦鹉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