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6日,天气炎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周清发现自己很少进入正常的睡眠,每天夜里都做着光怪陆离的梦,梦里有周清曾经的童年和青年,不知道是否在追忆还是在悔恨着,永无止境!
今夜也是如此,梦境中的一切都是那般朦胧不清,唯有那镇上的水泥街道十数年没有改变,即使翻修过两次,依然能够唤醒熟悉的记忆。
周清沿着街道上迷茫的走着,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不知道要去向何方。
突然,周清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扯动了几下,低头一看,是一个黑黝黝的小女孩,穿着一件破旧的紫色棉袄,头发乱糟糟的,唯有一双眼睛很是明亮,留着一个丸子头。
小女孩窃生生的,小心翼翼的道,“大哥哥,可以到我家里帮你一个忙吗?”
周清看到小女孩脏兮兮的,心生一股厌恶之感,刚想要直接拒绝,却又莫名的答应了下来,一副温柔和煦的模样,“好,我们走吧。”
跟着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走了一段时间,周清才注意到小女孩全身都很破旧,鞋子也是破的,七弯八拐之下,两人停在了一间白色的房子之前。
房子挤在平整的街道之间,面朝东北方,与周围的房子格格不入,墙壁刮上白色的漆,通体白色,门前没有大门,只有两块透明的玻璃,一块大的玻璃,透过去可以看到堂屋里面的景象,一览无余。
堂屋里散落着一挂鞭炮、一沓黄纸钱、几根红色的蜡烛,以及一些日用的百货,东西不多,却很乱。
另一块小一些的玻璃是卧室所在,奇怪的是卧室里没有床,只有一人宽,里面只有一把凳子,凳子上坐着一个男人,很黑,膝上横着一根红木拐杖,穿着灰扑扑的衣服,头上带着一顶黑色的毡帽,呆愣愣的看着前方,看着那黑黝黝的男子,周清总有一种熟悉感,头脑中却一片混沌,仿佛雾里看花,水中观月。
“大哥哥,进来啊…”小女孩的声音再次传来,已经进入到了屋内,周清便浑浑噩噩跟了上去。
“大哥哥,我爸爸腿脚不好,你帮我把这些东西放到货架上好不好。”
“好。”
“大哥哥,你真是好人,等这些东西买了,我就有钱交学费了。”脏兮兮的小女孩雀跃道,周清心里同样感到欣喜。
周清将地上的那挂鞭炮拾起,准备卷好放在货架上时,整个人却突然呆愣住了。
“怎么回事,屋内刚刚有这些白色货架吗?”
“我记得这墙上应该是一个木制的神龛,里面放置着三个不知名的神像,以红布盖着才对。”
“而且这个屋子的模样也不对,它不该出现在这里…那它,该出现在哪呢?”
随着周清的疑惑越来越多,周围突然弥漫起了白色的雾气,所有的景象都慢慢消失不见,小女孩、白色的屋子、呆愣的瘸腿男子。
而周清脑海的迷雾终于完全散去,恍若醍醐灌顶一般,“我想起来了,那个小女孩叫陈子怡,那个男人被人称作黑子…”
陈子怡与周清的交集是在小学,周清升入初中后便很少看到她,长大后机会就更少了。
陈子怡的父亲是黑子,一个瘸腿的男人,长得很黑,走路一跛一跛,一到阴雨天便无法出门,有人说黑子瘸腿是天生的,有人说是被人打断的,众说纷纭,没有一个具体的解释。
黑子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差不多要嫁人,小女儿陈子怡,才不过一年级。
周清与陈子怡认识时,她便是脏兮兮的,黑子能够保证陈子怡不饿死已经很行了,就别说将陈子怡梳理得干干净净。
小姑娘常年不洗澡,手乌漆麻黑,浑身上下也乌漆麻黑,头上还有跳蚤,周清不喜欢她,甚至有些讨厌,不过因为放学每次经过陈子怡的家。
陈子怡每次自然熟的和周清打招呼,久而久之,周清和陈子怡熟稔了一些,甚至在学校碰到周清,陈子怡也会喊他一声。
时间长了,对陈子怡的事情了解了一些,周清便有些心疼他,陈子怡自小没了妈,黑子给陈子怡的学费都是东凑西凑,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没了。
陈子怡因为看起来呆愣,小孩子最是天真,也最是邪恶,陈子怡成为了一个另类的存在,慢慢的傻子、蠢货等标签都贴上了陈子怡的身上。
黑子不怎么管教陈子怡,慢慢的陈子怡作业不做了,因为她的本子和书老是被弄丢,老师也开始讨厌起了陈子怡,每次上课都让她站到教室后面,甚至期末考试还选出了班级倒数的三个人,被贴上了蠢货标签的三个人,单独进行考试。
对于这些从他人口中得知的传言,周清心里很是酸楚,想要去帮助,却不知从何下手,但当时他也不过七八岁,又怎么有能力和手段去帮助陈子怡呢?。
周清选择了逃避,选择了视而不见,陈子怡似乎察觉到了周清刻意的疏远,陈子怡并没有智力障碍,小孩子感知最为灵敏,不再没每天和他热情的打招呼。
与陈子怡疏远之后,周清察觉到她与一个名叫陈乐乐,柔柔弱弱的小女孩,玩得特别好,脸上的笑颜也多了一些。
时间不会为某个人刻意等待,周清从小学进入初中,偶然知道黑子的大女儿嫁人了,听说夫家条件还不错,陈子怡的生活也得到了改善,一次路过时,周清看见陈子怡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从台阶跑入屋内,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再次听到陈子怡的消息,是在大学时,听说陈子怡已经要准备嫁人了,一年级就休学,一直和陈乐乐每天疯玩,陈乐乐是村里裁缝家的女儿,单亲妈妈带着,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因为身体原因才休学。
周清问起旁人为什么陈子怡不读书了,那人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读不进去呗。
时隔多年再次知道陈子怡的消息,周清心里只是产生些许唏嘘,却不复当年那般心情,只能说人,本是善变的,无论是周清,还是陈子怡,都会随着时间而变化。
只有梦中的周清,深陷于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