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薇随即惊讶道:“你已经知道了?”
徐承苦笑着点头道:“我身为徐氏家主,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不知道?小时候我还奇怪,凡是子女样貌总归会随着父母任意一方,可是兄长长得就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我们兄弟站在一起也不像一个父母生出来的孩子,后来父兄遇害,我赶回来接掌徐氏,十二叔祖便将父亲早先封存在祠堂的物件交给我,原来是兄长的生辰八字,竟然比我所知道的时间还早了一年,至此我才知道,兄长并不是父母的儿子,最起码不是我母亲所出,但是以父亲的为人,断不可能出现未婚便私生子的事情,你看父亲自从母亲过世后这么多年可曾纳过一门妾?父亲是个连青楼都不屑踏足的正人君子,所以说兄长是他的婚前私生子我是断然不信的。”
吴薇想起亡夫,不由得心中一痛,忍住悲伤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徐承点点头道:“我所知之也就这么多了。”
吴薇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徐承道:“此事,还得从当年高氏代周说起。当时周闵帝退位后被封为太平公,年不过二十六就暴毙而亡,随他一起暴毙的还有他的儿子赵轲和幼女赵茹儿,至此,周室血脉断绝。只是这赵轲和赵茹儿其实并未死透,而是当时你祖父锦章公暗中出手相救,以假死之法保住了赵轲兄妹的性命,然后待收殓后,再开馆取出,保住了周室独苗。随后派出亲卫连夜护送赵轲兄妹至齐州沿海之地,隐姓埋名活了下来。后来祖父锦章公为了赵氏叫屈而被罢官撸爵之事,明面上是如此罢了,实际是因为当时的大寿高祖皇帝高修发现了赵轲兄妹尸首被人盗取,怀疑赵轲兄妹其实并没有死去,而是被人救走了,而当今世上有这个动机又有这个实力的除了祖父锦章公,别无他人,他觉得锦章公是想利用赵氏遗脉恢复大周,所以对锦章公万分忌惮,也就有了后面的事。”
徐承没有丝毫隐藏他的震惊,在吴薇面前,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吴薇知道徐承需要时间消化一下这些信息,随即端起茶杯先是喝了一口茶才继续说道:“其实,赵轲兄妹若是从此隐姓埋名,做个平凡百姓倒也不是不可以,他们也知道天下大局已定,纵然他们身负周室血脉,但终究是孤家寡人,谁会为了他们虚无缥缈的复国大业而支持他祸乱天下。所以,赵轲兄妹倒也甘心平凡,赵轲则在祖父锦章公的安排下改名赵平,娶了当地一家吴姓的庶女为妻,倒也过得平安喜乐,那吴氏倒也争气,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而赵茹儿尚未到出个年纪,倒也不急着嫁人。可惜上天不公,终于还是被后来高修的继任者的文皇帝高震知晓了此事,但又忌讳齐州乃是徐氏势力范围,为不引起徐氏的警觉,便偷偷派出死士前去暗杀,赵轲夫妻遇刺而亡,其子赵安被徐氏所派出的暗桩所救,连夜送至海源,其妹赵茹儿落水不知所踪,想来也是不在人世了。当时的锦章公早已不在人世,徐氏已经是父亲当家,父亲虽然年少,但却不忍将尚在襁褓的赵安送出去郭娜漂泊的日子,因为算起来,祖父锦章公娶的便是周闵帝的同母妹大周新阳公主,算起来父亲和赵轲可是亲亲的表兄弟,单单这一层关系,父亲就不能将他弃之不管,适逢当时父亲刚准备迎娶母亲过门,也承蒙母亲不嫌弃,通父亲一商议,便将这赵安改名为徐志,对外宣传怀孕,然后三年不出门,就是为了掩盖你兄长年龄之事,其实你兄长乃堂堂大周血脉。”
徐承不由得震惊地望向还在一边拿着徐承的弹弓玩耍的徐民,然后再看向早已泪流满面的吴薇,徐承也忍不住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而下,有些忍不住哽咽道:“原来兄长得身世如此曲折,我……我……,嫂嫂放心,这个公道,我定会提兄长要回来的。”
吴薇含泪摇头道:“万受,我并不是要你为你兄长讨什么公道,莫说我不愿意你这么做,就算父亲和你兄长在世,也决计不许你这么做,我告诉此事,只是觉得不该瞒着你而已,所以,将来,你若有执掌天下的那么一天,只要能让民儿恢复赵姓,许祭祀他赵氏先祖便算是全了你和你兄长一场恩义了。”
徐承此时也早已哭的不成样子道:“嫂嫂说的什么话,不管兄长姓徐还是姓赵,他永远都是我的兄长,你永远都是我的嫂嫂,民儿永远都是我的侄子,这是不会改变的,嫂嫂何苦来说这番话与我划清界限?”
吴薇抹了抹眼泪道:“万受,天子无私事,早定名分,民儿才能长命百岁,如此对你对民儿都是好事,咱们之间的亲情咱们心中都明白就好,无需那些形式来体现,你该明白的。”
徐承依旧摇头道:“嫂嫂,你容我想想,你容我想想。”
吴薇随即附身摸了摸徐承的头道:“万受,你莫要多想,我没有跟你划清界限的意思,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我和你兄长的好弟弟,不是什么虞王或者天子,你可明白。”
徐承用力地点点头,一旁的徐民见叔父和母亲不知道说什么说得边说边流泪起来,抱着弹弓不知所措的望着二人发呆。吴薇见状,赶忙一把将徐民搂入怀中,徐民才奇怪的问道:“母亲,你和叔父为何哭鼻子,是有人揍你们吗?”
两人都同时被徐民的童言无忌给逗笑了,正当徐承准备从吴薇怀里接果徐民继续逗弄之时,张国忠急急忙忙地走到门边小心说道:“殿下,出事了。”
徐承当即不满道:“出什么事了?就在这说,又不是外人。”
张国忠只好无奈道:“宫里传来消息,太后她……她……不知道因何事自缢了!”
徐承浑身一震道:“什么?”
张国忠赶忙回道:“殿下放心,人已经救回来,目前没什么事情,就是回醒之后不愿说话,只是默默流泪,陛下和几位公主和太妃都赶去劝慰,都没用。”
徐承吓出一=身冷汗,斥责道:“从哪里学来的臭毛病,说话说一半,你以后说话若是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孤就把你的舌头给切咯。”
张国忠赶忙躬身应道:“国忠晓得了,敢问殿下,可是要现在进宫去?”
徐承自然想现在就进宫去看李少佳,可是一来天色已晚,二来就算现在去了没用,那些个公主嫔妃围成一团,他什么都不能做也不能说,只好作罢,摆摆手道:“罢了,通知御医前去,还有今夜宫内的宫女太监加倍人手伺候,若是再出现这般事情,孤会将他们全部杖毙了。至于探望,孤明日进宫再去。”
张国忠领命赶忙前去安排。
吴薇也不安的问道:“万受,发生这么大事,你不去看看?”
徐承无奈苦笑道:“我一介外臣,趁夜入宫,不成体统,只要人没事,明日再去也一样,这皇宫大内都在我手上,翻不出幺蛾子来的。”
吴薇总觉得徐承的脸色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古怪,徐承清楚的知道女人的直觉有事准到怕,看吴薇的表情,担心被她看出什么端倪,赶紧岔开话题道:“嫂嫂,你们舟车劳顿的,想必也累了,我这就安排膳食,吃完了早些歇息,有什么的,明日待我下了朝再说也不迟。”
吴薇一听徐承这么一说,更觉得徐承有古怪,因为吴薇很早就被徐承的母亲陈氏相中接到府中养着了,和徐志可是青梅竹马的夫妻,而徐承算是光着屁股被她看大的,这小子壶里装的什么尿,吴薇可是一清二楚,当即不依不饶道:“万受,你小子给我说清楚,可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莫要以为你父兄不在,我这个做嫂嫂的就收拾不了你了。”
“还能是什么?这混蛋八成勾搭上了宫里的女人,这会心虚得不敢进宫呢!”
徐承都不用看去,就知道这句话是出自何人之口,吴薇到时着实被月儿的容貌和气质给震撼了一把,她自负自己也算标致的美人胚子,平生接触见过的美人也不少,就连宫里她也被召唤进去觐拜皇太后过,一水的先帝嫔妃和各位公主以及惊艳绝伦的太后李少佳都不如月儿这淡淡一袭白纱,不施粉黛的冷艳来的震撼。不由得转头眼含深意地笑着望向徐承道:“好啊,我说你小子怎的不愿进宫,原来是在家里藏了这般绝色。”
徐承自然知道吴薇误会了月儿是他地女人,刚才月儿所说的话是女子醋意所致,这样也好,省的吴薇揪着不放,要是被吴薇知道了自己跟李少佳做出的荒唐事,吴薇真的会拿出长嫂的威势来把徐承大哥半死,哪怕他现在已经贵为虞王。
月儿自然知道府邸今日发生的事情,眼前这位想必就是徐承的大嫂,被追封为博陵郡公徐志的遗孀了,月儿到时大大方方给吴薇施了个礼道:“民女月儿见过夫人。”
吴薇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月儿道:“我算是见过世面的,可是像妹妹这般模样的女子倒是头一回见到,当真倾城倾国,万受真是好福气。”
不等徐承插嘴,月儿就平静说道:“夫人误会了,我与虞王并无半分男女之情的关系,只是我欠虞王一条命,答应了他做他一年护卫来偿还救命之恩。”
吴薇瞪了徐承一眼,直接跟月儿道:“莫要理他,什么一年护卫,乱七八糟的,我今日就做主了,这些统统不算,只要妹妹愿意,这虞王府任你来去自由,好端端的大姑娘,做什么侍卫。”
月儿当即轻笑道:“谢夫人好意,只是此事全是月儿自愿,虞王并无半分强迫之意。”
吴薇当即起身一把板栗赏给徐成的后脑袋瓜,然后拉着月儿坐下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妹妹生的面熟,只是不知道像我什么故人,看着就亲切,妹妹若是不嫌弃也别唤我夫人,叫声姐姐或者随那臭小子叫声嫂嫂也行,妹妹意下如何?”
不等月儿回话,一旁的徐民有如天助一般,一把跳进了月儿的怀中笑道:“姑姑真漂亮,姑姑香香!”
这一下倒是把月儿逗得不行,徐承倒是有些吃醋嘀咕道:“臭小子,别的不学,这个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吴薇听到徐承的嘀咕先是白了一眼徐承,然后拉着月儿的手道:“月儿妹妹,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月儿双眼似乎蒙上了一层雾,有点滴晶莹打转,但是还是强忍住平静道:“我只有一个母亲,但是很早就死了。”
吴薇一听,心中一酸道:“倒是个可怜的孩子,那你这些年一定过得很苦吧?”
月儿摇摇头道:“自母亲去世后,我确实流浪了一段时间,可是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我的日子就好转了,他给我吃穿,教我读书习字,帮我筑基练武。”
吴薇欣慰道:“感谢老天爷,我就说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就不该那么命苦,那人可是你命中的大恩人,那人现在何处,嫂嫂要帮你感谢感谢他。”
月儿平静得不像在说自己的事似的道:“那人不是我的恩人,是我的仇人,被我十几剑刺死了。”
除了徐承,吴薇和徐民均是被吓了一跳,吴薇更是不可思议道:“这……这……”
月儿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吴薇确实有一种亲切感,总是忍不住跟他诉说多一些道:“那人强奸了我母亲,然后我母亲便生下了我,母亲临死前告诉我,宁死不认他为父,且一旦有机会就杀了他,因为他就是个禽兽罢了。”
徐承听到这里,顿时明白了一切,之前出于爱慕和尊重,他从不打听月儿的事,可如今她亲口说出来,徐承还是心中一疼道:“都过去了,如今你大仇得报,了无牵挂,该开心才是。”
月儿摇摇头道:“不,仇报了,但我母亲的遗命只完成了一半,另一半还没有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