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承没有继续跟他们纠结其中对错之事,而是示意二人坐下,三人相互交流了一番近来得到的信息后,王松叹息道:“近百年来,这天下动荡,皆以河北最为遭祸,远的不说,单单就去年蒙女扣关,若非高棣,这天下现在是个什么光景可难说的很啊,现在又跑出来个天教,还是蛮夷所化,几十年间悄无声息的就完全渗透承、德二州,不得不佩服这番心机手段之高,幸好我们发现得早,不然真的被他们得了河北去,那天下危矣。”
徐承点点头道:“在我看来,蛮夷之祸更甚于南北对峙。南北之争还会顾及民生百姓,毕竟没了百姓民生,这江山得了也没什么用处。可是异族入侵就不是这样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异族的刀剑不会怜惜我中土百姓。异族的统治是奴役而不是治理,大好河山若是真被异族铁骑踏破,我等所有人都愧对天下人,愧对之前跟异族厮杀的先烈。所以,当务之急,是将这些蛮夷打怕打服,我要让他们彻底龟缩一角,不敢露头,待我将后顾之忧解决后,再来彻底收拾他们。”
王松略微思索一番道:“事到如今,承州三分,已得其一,国公是否打算扩大战果,将天教彻底逐出承州,让他们都挤到德州去?”
徐承摇摇头道:“我手上的兵力不足以支撑我拿下整个承州,就算拿得下也未必守得住,与其让自己陷入两难,不如将他先放在一边,我们只要巩固好上河便是,当务之急还是建邺,既然你已回到此地,我想,你也该回去建邺一趟了。”
王松还没说话,王堃就插嘴道:“我倒认为,我父亲该留在河北。”
徐承和王松闻言都向王堃投去询问的目光,王堃笑了笑直接说道:“父亲留在河北,一来可以做出牵制虞国公的假象,二来可以继续跟陈光父子周旋,迷惑他们,让他们跟着我们的节奏走,再不济也能掌握他们的动向,不然若是建邺那边发动之时,这边也突然发难岂不坏事了。所以,父亲留在河北的作用比去建邺要大。”
王松闻言也点头道:“隆坤所言有理,我留在河北,确实比去建邺更有作用,何况建邺不过是需要我做个姿态,此事有隆坤代我前去即可,朝廷不会起疑,反而更加相信你已经被拖在河北上河港,进退两难,反正这一路上也被你封堵的死死的,建邺那边根本收不到任何消息。何况,隆坤回去,若无意外,会被天子留在天统军中任职,如此一来,说不定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也说不定。”
徐承点点头道:“不错,只是此事宜早不宜迟,一定要赶在高棣完全反应过来之时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掌控江东,所以,隆坤兄,你明日便动身前往建邺。”
王堃疑惑道:“算起来,这上河局势也算稳定,你也该回去主持大局了,怎的,你不跟我一起走?”
徐承笑道:“我自然也要回去,只不过为了稳妥起见,我不跟你一起走,以免暴露你我之间的关系。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小心谨慎。所以我还是从齐州走海路,从业阳上岸,到了建邺在设法跟你联络。”
王松点头道:“还是国公想的周到。既如此,我父子就先行退下,明日我便扮做刚刚回来的样子,而隆坤则直接启程往建邺而去。”
徐承点头道:“二位辛苦,待大事一定,我定要好好敬二位一杯!”
第二日,王松带着一营兵马大摇大摆的进入朝光县城,进了城不做停留,便直奔县衙,不等通报就直接闯入徐承办公的大堂,开口便责问道:“大都督,为何擅动兵戈,攻伐承州?”
此时的徐承正召集众人商议事情,见王松突然闯了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张口就责难,顿时就拉下了脸道:“本督主管河北兵事,有择机决断之权,战机稍纵即逝,何况安抚使不在登海,难不成本督还要派人前往承、德二州追寻安抚使的下落,征得安抚使的同意才能发动攻势不成?”
王松冷冷道:“大都督自然有择机决断之权,可下官亦有监军之责。所以,下官倒要问问,大都督未经告知,便贸然攻伐寿臣,视朝廷为何物?我本已说服陈光让出上河港,可大都督却公然起兵攻伐,这朝廷的信誉扫地,大都督有不可推卸之责!我一定会奏报朝廷此事,等陛下裁决!”
一旁的徐汇拍着案几起身怒斥道:“王松,大都督乃是你的上官,你这番质问又视大都督为何物?如此上下尊卑不分,你哪来的脸面问责于大都督!”
王松冷哼道:“唇舌之争有何益?如今大都督罔顾朝廷,自作主张,破坏陛下河北大计皆是事实,待陛下旨意一到,我看你们还能说什么?”
徐承摆摆手打断准备反驳的徐汇,冷笑着对王松说道:“你莫要左一句朝廷,右一句陛下的来吓唬我。你若是当真说服陈光让出上河港,为何不直接来信告知?你出去道今日回来,整整过了六日,这期间你完全有的是时间派人回来传信,可你却没有,我甚至都以为你被扣在河北,我也可以说成发兵是为了救你。”
王松顿时装出一副气急的样子吼道:“虞国公若是这样诡辩,当真是有失身份。”
徐承随即笑道:“随便你怎么想,有本事你叫陈光点齐兵马打回来,也好过在我这里聒噪啰嗦。”
王松气急道:“虞国公,下官不与你说笑,现在必须退至上河港,将上河郡还给承州,否则陈光若是因此而反,联合肃逆大军左右夹攻,那你得罪过就大了。”
徐汇当即抽出腰间宝剑指着王松喝道:“你放肆!我现在就一剑刺死你!”
王松当即大步上前,用胸膛抵着徐汇的剑锋冷冷道:“你只管一剑刺来,我王松何惧!”
徐承见戏演的差不多了,便装出大怒的样子一拍案几起身吼道:“够了!莫要再吵了!王松,你若真的为朝廷着想,就闭上你的嘴,朝廷派你来是安抚地方的,不是来对军队指手画脚的。你既然已经回到这边,那就担起你的责任,现在一郡之地皆需要你这个安抚使前来安抚治理,与其跟我争辩对错,不如拿出你的本事,使本地恢复民生,百姓安居乐业才是正理,两军相争之事不该你管的就不要管那么多。”
王松随即气的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徐承知道戏已经演完了,就对众人说道:“这几日我要到各地巡边,此间之事皆交由徐统领负责。至于吏治方面既然安抚使已经回来,那韩司马就将一应事宜交割给安抚使,由他自己去折腾去吧。不过,在此,我要多说一句,安抚使虽与我多有争执,但是治理地方颇有政绩,是个治政的好手。他若是有需要,你们则该给予配合的就配合,切不可因双方有过争执就为难人家。毕竟,恢复民生,对我等未来在河北展开攻势还是大大有利的。”
众人赶忙躬身应道:“谨遵大都督令!”
徐承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徐统领留下,其余人都散了吧!”
等众人都散了以后,徐承便领着徐汇来到了后院的书房,一推开门,徐汇才发现王松早已等候在此,赶忙一个箭步上前拜道:“通达适才对安抚使多有冒犯,在此给安抚使赔罪了。”
王松赶忙拉住徐汇道:“通达何须如此,刚才不过逢场作戏,你我心知肚明,不如此焉能瞒过众人。”
徐承笑道:“好了,你二人就莫要再这里拉拉扯扯的了,都坐下喝茶吧。”
二人相视一笑,都齐齐在徐承的对面跪坐下来。
待二人都饮了一杯清茶后,徐承又给二人倒好了茶才说道:“我此去建邺,此间就拜托二位了。”
王松笑道:“国公放心,依我看,这上河短期内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一来高棣的大军都被东山口的徐镇东吸引了过去,他们也知道短期内,我等也无力在河北掀起浪头,加上上河全郡在手,又与齐州何为犄角,易守难攻,他们轻易也不会对我们发起攻势。而承、德二州,想来被国公一战打的晕头转向,损失惨重,倒是有可能设法复夺上河,但有通达坐镇,我相信,陈光亦拿我们没辙。”
徐汇也认同说道:“哪怕是陈光和高霸联合起来,我想坚守一个月还是做得到的,一个月已经足够江东大定,届时家主携大军北上,他们亦会不战自退。”
徐承想了想道:“话虽如此,可我们亦不得不防。在我看来,齐州可以外实内虚,先调动部分齐州兵马充实上河、登海、望山三个港口,确保万一高霸突然发难之时,有足够的兵力钳制于他。而承、德二州则无需担忧,上河郡的兵力足够应付了。只是陈坤此人,善用阴谋诡计,不得不防。”
徐汇问道:“依家主之见,当如何是好?”
徐承看着王松道:“若是我猜的不错,陈坤得知安抚使回到这边,定会想方设法联系,然后说服安抚使为了朝廷,跟他们里应外合,使他们复夺上河。”
王松捋了捋胡须道:“若是如此,倒是可以跟他周旋周旋,说不定还可以将计就计。”
徐承笑道:“哈哈哈哈!不错,知我者莫过于安抚使。可能我再回到上河之时,承平郡说不得也落入了我们手中!”
徐汇略微思索一番,顿时也明白了过来,连忙赞道:“家主果然妙计!”
三人相互看着对方,都不由得哈哈大笑。三人都心知肚明,这天下大势,很快就会迎来一番新的局面,徐氏将会真正在这天下占有一席之地。
徐氏,将会鲸吞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