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坤无奈道:“非是我不肯说,只是这大天君来去无踪,我也没见过大天君的真面目。”
徐承尤为不信道:“没见过?我还真就不信,你们这大天君连脸都不露就能让信徒遍布河北以东。”
这时一直没接上话的陈光忍不住插嘴道:“确实如此,我等全教信徒都没有一人见过这大天君。”
徐承撇了撇嘴道:“那我换个问题,除去你们都没见过的大天君,你们现在实际发号施令之人是谁?”
陈光下意识看了一眼陈坤,而陈坤更是直接笑道:“你既然知道天教的存在,难道还不清楚天教内部的司职么?”
徐承笑道:“自然知道,可你们五大神君总不能各自为政吧?总归要有个带头的才是,不然大天君不在,有个什么事情,五大神君,谁说了算?总不能抽签决定吧?”
陈坤道:“此事简单,天下五位神君,分别司管东南西北中,在哪里的事情则有哪里的神君司管。”
徐承:“那河北之地隶属北方,难不成这河北的教众全都以大骨泽唯首是瞻?你们就甘心让一蛮夷统领你们?”
陈坤怒道:“虞国公请慎言,北神君乃天定之人,不是什么蛮夷,天下之人皆为天之子民,不分族群,就连你虞国公亦是天之子民,你身怀重器,更应该弃暗投明,加入我天教,助大天君改造乾坤,开辟新世。”
徐承嗤笑道:“我不来跟你辩论,你也莫要传教于我,道不同不相为谋,纵然迫于形势合作,最终还是你死我亡的死结。”
陈坤道:“既然国公不愿,我亦不强人所难,你该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了。”
徐承笑道:“你想知道你们的漏洞在哪?”
陈坤道:“不错。”
徐承颇有些好笑道:“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绝非世家子出身,你可知为何?”
陈坤有些疑虑道:“还请国公指教。”
徐承笑道:“除去皇族和有资格列入其他五大世家的家主外,这天下所有世家子弟,除非不知道我的身份,否则没人会像你一般在私下场合对我行官职或爵位之礼的,我们行的都是世家之礼,何况你当日见我不给你回礼便心存恼怒,可这就是世家之间的规矩,这么简单的事你都不知道,可见你根本就不是世家子弟,却要强扮世家子弟。而且据我所知,陈光、陈坤父子乃是承州安河陈氏出身,虽非顶级门阀,却也是河北数得上号的豪门,你看看,你父子二人,哪里有一点豪门的样子?连行个礼都能出错,你们家门如何立世?我若是猜的不错,那真实的陈光父子早就被你杀害或软禁起来,然后你们通过易容等手段蒙骗住了众人,从而取代陈光父子。当然我只是猜测,兴许还另有真相,不过这个不重要。”
陈坤双目一寒道:“就凭这一点,你就能推断出我们的漏洞?”
徐承笑道:“自然不止如此,我在怀疑你之前就已经得知承、德二州的大致的形势,只是你的到来更加让我确信我的猜测而已。两相结合之下,就不难得出结论了。”
陈坤冷笑道:“如此说来,我教之中也早已经混入你们世家的内应了?”
徐承笑道:“纵然是皇宫大内都不敢说做到严防死守,不被渗透,何况你那三教九流都能随便加入的教派。想知道点你们的事情很难么?”
陈坤自然也知道徐承所言句句属实,只好躬身谢道:“多谢国公坦诚相告!”
徐承摆摆手道:“谢什么?这只是你我的交易,你问完了,该我问了。我要见大骨泽,你们能否安排?”
陈坤吃惊问道:“你见我们北神君作甚?”
徐承:“我没有让你问我,你就告诉我可不可以安排?”
陈坤摸了摸鼻子笑道:“北神君能答应的事情,我就可以答应,你跟我说也是一样。”
徐承嗤笑着指了指陈光对陈坤道:“少郎君,这是我第二次告诉你了,你,没有资格跟我对话,还有,下次再让这样的假货过来,我可真的就把你们留在这边吃饭了。”
陈坤见徐承这样说,也忍不住斥道:“徐承,我给足你面子,你却三番四次的羞辱于我,你当真以为我天教非与你合作不可?你若是没有诚意,咱们就此拉倒!”
说完看着陈光吼道:“我们走!”
陈光赶忙一把起身就要跟着陈坤踏出了房门,徐承则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嘴角又浮现了那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对着陈坤的背影道:“其实你就是北神君对不对?”
陈坤的背影很明显的看出震了一震,但是他却没有回答徐承,而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旁边的陈光看着徐承的表情就像看到了鬼似的,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徐承盯着成功的背影继续说道:“可是你并不是大骨泽,据我所知,大骨泽如今已是年近五十的蛮族汉子,你太年轻了,所以,我可以断定你跟大骨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或许是他的儿子?”
陈坤终于转过身来,认真的看着徐承,仿佛要将他看穿看透一般。
徐承依旧不以为然道:“天教,其实就是你们白山黑水杜辑出来的东西,你们生活在白山黑水之间,贫瘠苦寒,所以向往中原的繁华,可又没有草原蒙女的实力,不但大寿欺负你们,就连本该隶属蛮夷的蒙女也对你们嗤之以鼻,对你们劫掠残杀都是不在话下。所以,你们在当年大寿代周之时,趁着山河初定,天下还在动荡期间,派出了已经懂事的少年族人潜伏进河北,伪装成寿人,学习大寿的文化、礼仪,妄图以此来改变你们的命运。可惜的是,你们当时根本不知道,你们学习到的只是大寿底层的东西,真正的精髓依然掌握在世家门阀手中,直到大寿开国武皇帝定下开科取士的国策,民间的文风大盛,你们才有机会接触到有用的学识,可是越学越发现,你们跟中原的差距根本不是多读几本书就能改变的,于是你们当中有一惊艳才绝之辈就想出了利用民间百姓民智未开的特点,开始了宗教洗脑的策略,经过几十年间,果然被你们将这所谓天教的种子种在了最靠近你们白山黑水之地的承、德二州,我若是没猜错,现在承、德二州的民众想来是很愿意接纳白山黑水出来的人,因为你那一句天下之人皆是天之子民,不分族群,为的就是融入中原。”
陈坤的眼神随着徐承的话语,从一开始的杀意满满到后来的悲伤不已,再到后来的自豪骄傲,徐承就知道自己已经推断的七七八八了。
陈坤见徐承能说出这天教的来历,心中不由得对徐承真心实意地又敬佩了几分,哪怕徐承曾经两次羞辱过他,但是徐承是第一个看透并说透了天教虚实之人。于是很坦然的说道:“世人皆说虞国公聪慧,我还尤自不信,现在我对虞国公确实心服口服,你猜的不错,我天教就是这样来的。只是这辛秘之事你绝无可能探听得到,难道都是你推测的?”
徐承笑道:“不管你信与不信,这些确实是根据我手中的信息推测出来的,想来你不懂这个道理,天下事物皆有迹可循,只要能发现一些细节,从中摸索到根源也不是不可能的,这是我中原道教的道理,你们自称我道祖乃天之神界化身,怎的连道祖的道理都不懂?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为了族人能够脱离白山黑水,怎么做都无可厚非,我亦由心敬重你们的先辈能做到此等地步。只是,我还是那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终究是异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何况你们鸠占我中原两州之地,更是罪不容诛。我徐承身为海源徐氏家主,绝不会做出勾连异族的事情。”
陈坤罕见的没有发火,只是冷哼一声道:“中原有句话,叫做物华天宝,有德者居之。如今承、德二州在我天教的治理之下,仓实民富,安居乐业。而你中原大地战火纷飞,民不聊生,可见,这是上天的安排,要让我们来统治这块土地。”
徐承笑道:“仓实民富?安居乐业?你可曾知道盛世是一番什么景象?两个中下州的治理就让你沾沾自喜了?你可曾到过鱼米之乡的虞州?你可曾到过江河环绕,富甲天下的偃城?你可曾到过气势恢宏、天地中心的龙城?呵呵,区区蛮夷,也妄图染指神州?你听着,我徐承今日便告诉你,莫要异想天开,你若是想做中土子民,亦无不可,可你若是向入驻中土,凌驾于万民之上,那就是死路一条。”
陈坤傲然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们世家门阀能轮流坐江山,我天教为何坐不得?徐承,你亦听着,终有一日,我二十八万东北子弟不但打穿河北,更要横扫中原!你们的美酒佳人、琼楼玉宇都将是我们的。”
徐承摇摇头道:“你走吧,我已经知道天教是怎么回事了,上河你也无需让出,我自会去取,你且看看,我大寿男儿是怎么收拾你们这些蛮夷的。”
陈坤没有再回应徐承,转身离去就是他对徐承最好的回应。
等陈坤走远后,隔壁房中走出了几名徐氏族人,鱼贯进入徐承所处房中,为首的正是前锋营统领徐汇,徐汇忍不住道:“家主,刚才你们所言当真?那天教如今已经发展到这个境地了?那承、德二州恐不是区区兵锋扫过就能取得的。”
徐承笑道:“怕是也没这么悲观,若真的如此,他们直接打出旗号便是,何须躲躲藏藏欺世冒名。那就证明除了民间,他们还未完全掌控最有话语权的那帮人。”
徐汇不确定道:“你说的是承、德二州的世家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