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承自然知道张国忠寻他的目的,便将身上的柴捆交给张大葱后,就一言不发的随张国忠前往他的房间,他知道符啸肯定在里面等着他。
符啸见徐承进来,也不废话,直接将手中的朝廷发的告示递给了徐承,徐承接过一看,双目一寒,冷笑道:“当真好手段!让民儿袭爵虞国公,也就变相的让民儿直接执掌整个徐氏,这是在给我徐氏下套啊。”
符啸有些恼怒道:“我当时就叫你赶紧回虞州,你就是不听我的,现在好了,你将来如何收拾局面?”
徐承微微一笑道:“叔父,无妨!我并不反对民儿袭爵和成为家主。只是现在不是个好时候。今上怕是太小看我徐氏的力量了,以为凭这点手段就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哼哼,总有让他知道的时候。”
符啸神色复杂地打量着这个曾经熟悉非常的少年,短短数日,蜕变得让自己如此陌生,举手投足间都有着淡淡的威严,仿佛昔日徐释身上才能感受到的气质,但又不似徐释那般平和正大,更多的是霸道和冷酷。,让符啸不知不觉间就将他放在了原本属于徐释的位置上对待他,不自觉地生出伏拜之心。
徐承不知道符啸现在的心思,转过身对张国忠道:“国忠,我有件事须你亲自去办。”
张国忠看了一眼符啸,见符啸点了点头,便向徐承附身行礼道:“但请公子吩咐!”
徐承没有理会他跟张国忠刚刚的眼神交汇,淡淡道:“倒也没什么大事,我现在休书两封,你亲自将他送到就行,只是,除了此间我们三人之外,不得有第四个人知道此事,更不能暴露你的行踪,你可能做到?”
张国忠身子弯的更低道:“公子放心,国忠宁死不负公子之托。”
“好!你先出去,一会我写好了再唤你进来。”
说完徐承便走到案边坐下,直接坐下,抽出案几上的信纸,提笔就写,写完后就分别装进两个信封,用蜜蜡封住。便走到门边将张国忠唤了进来道:“此去务必小心,切勿暴露行踪。”
张国忠接过信件看了眼上面的名字,就已经知道徐承送信的对象,然后附身行礼道:“公子放心,国忠晓得了,定不辱命。”
徐承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道:“事不宜迟,你今日便动身。”
张国忠:“是!”
徐承与符啸又说了一些话后,便起身离去。符啸等徐承出门后便看着张国忠道:“国忠,想来这大寿东方可能有变,你可想好了,这可能是个机会,也可能是个坟墓!”
张国忠笑了笑道:“国忠这条命是统领给的,统领怎么选,国忠就怎么走,是上天还是下地,都绝无悔怨。”
符啸拍了拍张国忠的肩膀,一言不发的走出了房门,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张国忠也随即收拾行囊,换了身便装,携了把军刀便也出了军寨。顺江而上,直奔虞州。
建邺的高治自然不知道徐承如今就在符啸军中,他不是没有找过徐承,可目前能够得知的信息就像碎片一样,看似有用,却又抓不住重点,例如徐承曾同徐释争吵,还挨了徐释一顿鞭打,徐承曾渡江到业阳等等。
按理说是现在的徐承是不可能有性命之忧的,而且在虞州地界,高治相信没人敢对徐承做出不利之事。最让高治难以理解的是,徐释徐志的死讯居然没能让徐承现身,就连徐民袭爵也不见徐承的踪影,难道他真的遭遇什么不测?否则以高治对徐承的了解,徐承不像这种无情无义之人啊。就算是也不至于展现出来,起码的样子还是会做做的。
除了遭遇不测真的找不到别的解释了,否则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遇到家中如此变故,如何耐得住性子不出来?
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但皇家在找,朝廷在找,徐家在找,齐、虞、越三州各个世家都在找,这么多方势力全力找一个如此显眼的人愣是一无所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高治也不由得在心里泛起了嘀咕:“若是真的死了倒好了,怕就怕躲在什么地方做着朕都意想不到的事,那就麻烦了。”
虽说徐承的失踪让他有些心绪不宁,可总体来说他的心情是好的,通过一番运作逼反了原来抵制北伐大计的世家,其中主要是襄、陵、湘三州最为猛烈,其实寿州基本就在可控范围,而且他早早就将薛栋派去寿州协助时任上柱国大将军的寿州留守春临王高恒早已将寿州境内的叛贼扫得干干净净,然后再伪装成叛军,引诱徐释父子入瓮,设伏杀之。
当然真正沾血的并不是二人,而是天统军中军将军李修,他明面上是徐释平乱的副手,其实就是高治的内应,不断的向高恒和薛栋透露徐释的行踪和决策,好让对方做出相应的部署。这也是徐释为何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了对方的圈套之中。
同时辣手杀害徐氏父子,先是派人告知徐志,徐释在卢寿山中遭遇大批叛军,让徐志前去援助,徐志为了防备庐水被叛军复夺,自然不能将兵马全部带走,只带了一千兵马火急火燎的就往卢寿山赶去,来到卢寿山就被埋伏四周的天统军乱箭射死,最惨的是尚有一口气的时候,李修就残忍地砍下了徐志的头颅。
此次参与做局的三人中,高恒身份最尊,且坚定不移地站在高治这边,因为它是高祖之子,皇室宗亲,高治的利益其实也代表着他的利益,他跟高治的想法不谋而合,朝廷若想真的凭南北伐,就要彻底掌控南方,而南方最大的阻碍就是海源徐氏,所以徐释非死不可。
而薛栋身负大才,不满足于只做个太史令,哪怕最后年纪到了朝廷会封他为太师,但也不是他所愿,毕竟太师位列三公,只是个虚职,是无上的荣耀,却没有任何实权,除非你本身就是个权臣,但那个时候封不封太师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他若想跳脱薛氏万世之师的框架,施展自身才华,除了跟随高治,别无选择。何况,高棣和他薛氏闹掰之事,天下皆知,北方世家惨遭高棣清洗也跟他薛氏脱不了关系,所以他注定跟高棣走不到一路,且世家门阀也因此对他薛氏抱有怨恨,哪怕他薛氏是万世之师,因此他也不得不认同高治学习高棣清理世家的想法,虽然他也是世家子。
而李修则是安西李氏子弟,虽非嫡系,但还算有才干,所以三十出头就能位列正四品的天子近卫的天统中军将军。李氏在西北被高棣连根拔起,仅剩的族人在江东除了紧跟着高治,也别无选择,且江东乃徐氏的地盘,他李氏想站稳脚跟就必须削弱甚至灭掉徐氏才行,所以李修就是李氏推出来给高治当刀子使的,因此脏活累活都只能他来动手,做内应,诓骗坑杀徐家父子皆是由他一手完成,他是最无奈的一个,但也是最疯狂的一个。尤其是杀了徐家父子后,所有知情者看着他的眼神,或多或少都带着轻蔑不屑,这让他更为火大,尤其是薛栋的态度。
在李修看来,这些人当真是又当又立,既要徐释父子性命,还不愿亲自动手,自己迫于无奈干了这些杀千刀的事还要被他们鄙视,心里如何不窝火?尤其就连真正的幕后主谋高治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不善,这也是颇为担忧的事。
高治看着跪伏在地的李修,心中除了窝火还是窝火,忍不住斥责道:“李修,你为何要你砍下徐志之头颅?难道他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李修赶忙道:“陛下,徐释父子权倾朝野,早就惹得天下人心埋怨,臣以为,不枭首不足以震慑宵小!”
高治气的蹦出一句:“放屁!”
李修赶忙把头埋得更低道:“陛下息怒,臣所作所为皆是为了陛下的江山,请陛下明鉴!”
高治冷冷道:“朕的江山需要徐氏父子的鲜血来填色,可你砍人家头颅做什么?徐释父子于国有功,朕如此设计已是对不起他父子二人了,如今你砍了徐志的头颅,你让朕于心何安!?”
李修忙道:“臣愚钝,不解上意,实在罪该万死。只是,陛下,那徐氏今日全族联名上书说是徐民,年纪太小,不谙世事,这虞国公之位除了徐家家主别人难以胜任,请求陛下将虞国公之爵改封新任徐家家主徐承,这徐承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简直是逼迫陛下下乱命,依我看这徐建本就不怀好意,不如将他连根拔起,省的日后继续为乱。”
高治正为此事烦恼,这李修却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是便斥责道:“伱一介武官,爵位封赏之事与你何干?不知所谓,以后说话做事多动脑子,别什么都自作主张、自以为是!”
李修此时已经汗流浃背,但知道高治能这么斥责他也就是不追究他砍下徐志头颅的事,忙磕头道:“臣谨遵陛下教诲。”
高治厌烦的摆了摆手道:“退下!”
李修如蒙大赦,茫然连爬带滚的出了高治的书房。
看着李修离去的背影,高治的眼神中蒙上了一层寒意:“安西李氏!怕是高棣杀得还不够狠,非要逼得朕也举起屠刀,你们才知道君权天授,尔等皆不许染指吗?小小一个李修就敢忤逆朕的原意,看来安西李氏该从八大世家中除名了。”
这时薛栋从高治身后的屏风走出道:“陛下,这李修虽是小人无疑,但是他说的徐氏之患却甚有道理,如今徐氏嫡系只剩个徐民小儿在面上,却不内乱,怕是不简单,唯一的解释就是……”
高治冷冷道:“唯一的解释就是徐承这小子可能已经在着手掌控徐氏,且躲在幕后掩藏得很好。”
薛栋严肃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此子倒是有几分手段,徐释徐志虽死,可这徐承恐怕比这两人还难以对付。”
高治略微遗憾道:“徐释徐志父子确是忠臣、能臣,这一点朕从不怀疑,可是为了江山社稷,再忠诚的能臣只要挡了路就只能将他挪开,可徐承倒是出乎朕的意料,朕一直以为他就是个人畜无害、胸无大志的世家纨绔,未曾想,他还能玩这一手,倒是让朕有些惊喜了。”
薛栋道:“不错,这徐承我倒也见过几次,每次陛下召他进宫,我都在旁记录,就是一个富贵开朗的少年郎君罢了,我甚至怀疑我们的猜测是不是错了,这徐氏如今背后的掌舵人并不是徐承,而是另有其人,可若非徐承,谁又有这个身份号召徐氏全族?”
高治:“想不通就先放下,且看他如何出招,朕还不信了,他一个毛头小子能玩出什么花样!”
高治在说这句话之时,也忘了,他跟薛栋其实同徐承一样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只是他站在上位者的角度去看徐承就让他忽略了自己的年纪,其实也很小吗,起码在他母亲李太后眼中,他依然只是个小屁孩。
这不,两人正谈话间,李太后便派人前来请高治前往凤仪殿用膳,说是今日心情不错,想和皇帝儿子畅谈诗词歌赋。高治自然不会拒绝,便与薛栋密语几句,便在侍卫的护送下前往凤仪殿。
来到凤仪殿,只见李太后早已在一群宫女的伺候下,坐在案前等候。李太后见儿子进到殿来赶忙招呼高治坐下,然后颇为开心说道:“皇帝,我听你外公说,如今叛乱已定,陛下对南方的掌控又深了一分,想来陛下要开始准备北伐之事了?”
高治心中咯噔一下,略有不满,但是还是堆笑道:“母后,如今南方初定,还处在多事之秋,朕还未把诸多事宜理顺,实在不宜现在北伐。”
李太后杏眼一眯,疑惑道:“可哀家听说,高棣那逆子都已经在筹备南征之事,陛下若还未准备,等那逆子举江北之兵而来,我们该如何应对?”
高治笑道:“所以才要抓紧将南方攥成一块,现在朕已经在落实此事了,相信用不了多久,朕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调集南方之力,抵抗高棣。想来让他驻马不前,饮恨龙江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