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嬷嬷已经不忍心说出答案了。
只有她一个人舍不得吗?舍不得那个将她从火场里救出去的人,舍不得那个为她出头教训沈弃淮和余幼微的人,舍不得那个喜欢人间小玩意儿和糖葫芦的人,也舍不得那个每夜都抱着她入睡的人。而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郑嬷嬷心疼得很,却也没别的办法。宁池鱼拦不住主子,她也就无力回天。
郑嬷嬷和苏铭对视一眼,眼神很复杂。
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苏铭捂着嘴就跑,边跑边支吾不清地道:“您饶我一命吧!饶我一命!”
前世的姻缘?池鱼愕然地抬头看着他:“前世的什么姻缘?”
也就是说,他当真是有前尘往事的。
池鱼茫然地睁眼,就看见叶凛城皱着眉,很是不高兴地看着她。
郑嬷嬷伸手扶额,苦笑一声:“哪里是我要惹他不高兴。而是我实在瞒不住了。”
当真说了啊,苏铭放松了些,挠挠头道:“其实郡主你也不必太难过,主子毕竟是天上来的,回去也是迟早的事情。”
沈青玉和何宛央的婚事当真定下来了,没过几日,沈青玉就搬出了王府,在自己的府邸上修整好之后,便去忠亲王府下了聘礼。
沈故渊冷笑:“他们都夸你郑氏是天下地下说谎说得最好的人,我曾不以为然。如今是不是要我跟你赔个不是,喊你一声撒谎上君,你才肯告诉我真相?!”
天色阴沉,街上行人匆匆,池鱼站在沈故渊面前,怔愣地看了他一会儿,失笑道:“不会的。你的心又不是铁做的,难不成一次也没有软过吗?”
池鱼朝她招手:“你过来。”
“主子!”郑嬷嬷惊了一跳:“您好不容易恢复的元气,断不可再像上次那般胡来。”
“多留两天。有什么意义吗?”沈故渊道:“我本也不是属于这里的人。”
池鱼缓缓摇头,伸手抹了把脸颊,咧嘴笑道:“不连累,我觉得很开心,至少你是对我动过心的。”
池鱼心里一跳,垂眸道:“我知道,但知道归知道,还是伤心,他那么想回去,是当真没把我放心上。”
沈故渊正神色复杂地皱眉看着她,雪白的发丝被外头透进来的光照得微微发亮。
“主子,您别想了。”郑嬷嬷劝道:“您如今就挺好的,走一步看一步,何必非得深究那些您永远不会想起的事情?”
“没错。”
“天?”沈故渊勾唇,掀着眼皮看了看蓝天:“是它选的我,不是我选的它,它奈我何?”
叶凛城眼神一沉,伸手将她抱起来,大步往侧堂走。
池鱼撑着地跌坐着,神情有些呆愣:“他当真舍得我?”
池鱼很想笑,一股子笑意憋在胸口,脸上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姑娘!”郑嬷嬷低喝一声,想拦已经是来不及,只能看她撞上门去再跌回地上,如同撞了一堵墙。
“你跟我争这个没有用。”沈故渊道:“我说的才算,你说的,充其量是你自己的幻想。”
池鱼一愣。有点心虚地别开眼:“问这个做什么?”
“池鱼郡主?”回头看她,苏铭哭笑不得:“您突然站小的背后做什么?怪吓人的。”
干笑两声,池鱼故作镇定地道:“这才多久不见,师父竟就急着找我,那宛央,咱们下次再聊吧。”
“你来啦?”池鱼朝他一笑,可是刚咧嘴,眼泪都又落下来了:“我没师父了……”
池鱼觉得,换做任何一个有脸有皮的姑娘。都得受不住这种冷遇。不过幸好她是他的徒弟,脸皮的厚度也深得师父真传,每天被扔出去好几次,依旧努力不懈。
门口已经没人了,一阵风吹过来,苏铭有点凌乱。这是个什么情况啊?郑嬷嬷没告诉她,池鱼郡主却跑来套他的话?这说两句就折寿,说多了要亡身的啊!
于是他平静地问:“怎么了?”
“这怪不得您,也怪不得主子。”苏铭无奈地道:“主子是个脾气古怪的,但凡有人算计他、瞒着他什么事情,他都会非常火大,更何况这次是他前世的姻缘,他想求个明白问个清楚也是应该的,并不是没把您放心上。”
“你做什么?”沈故渊微怒:“这是为你好,又不是为了我。”
苏铭什么也不知道,认真地在修剪万年青,冷不防的背后冒出个人来,长叹了一口气,吓得他一剪子给修好的草冠剪了个缺口。
“不……”池鱼慌了,连忙追上去,拿出袖子里包好的糖葫芦,哽咽道:“你别走……我还替你买了这个,你好久没吃过了,不想尝尝吗?山楂很酸,但糖衣可甜了!”
他这段日子已经习惯把她推开了,不管她做什么,他都当没有看见。但现在,马上就要分别了,沈故渊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太过绝情。
主子天生就有反骨不说,戾气也十分的重,这么多年在月宫里的修炼没能完全磨掉他的脾气,一旦再让他想起那些个鲜血淋漓的前尘往事,怕是……
“痛吗?这是你该有的报应啊。”
池鱼双目无神,眼里泫然有泪,朝他露出一个苦笑:“抱歉,我走神了。”
“这么久以来,只有我一个人动了感情?”
“你容我想想吧。”她轻声道:“等我想通了,我去找你。”
眼里泛了水光,池鱼抿唇,问他:“你这么着急把沈青玉和何宛央的婚事弄成,就是为了回去?”
“我看看你的眼睛。”池鱼认真地伸手撑开她的眼皮,左右看了看,道:“是不是瞎了?”
又用法术回府?宁池鱼低笑。按了按喘不过气来的心口,勉强站起来又往前跑。
“后会无期。”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