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故渊轻叹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帮你报仇是我该做的,我没有觉得是麻烦。”
然而不巧,今天的廷尉衙门大牢门口,堵了一尊神。
屋子里安静下来,沈知白看着床上还在流泪的人,叹息一声,替她拨弄了一下含在唇上的碎发。
她身上有伤,衣裳也被剑割破了,静亲王府少女眷,自然只能拿丫鬟的衣裳让她先穿着了。池鱼叹息,想了想,还是先去把衣裳换了。
深吸一口气,池鱼凝神,拔了头上的发簪就挡住迎面而来的利剑。她不是会站着等死的人,哪怕知道会死,那也要咬死两个人,跟她一起下黄泉!
您上药,一向都很疼的好吗?池鱼连连摇头:“我自己来就好了!”
“姑娘。”郑嬷嬷立在她床边,慈祥地笑道:“主子有事。一大早就出去了,吩咐老身照看您。”
王府里的池鱼打了个寒颤,左右看了看,正想去把半开着窗户关上,结果就看见院子里,自家师父回来了。
她能说啥?池鱼干笑,狗腿地捶了捶沈故渊的腿:“师父说的都是对的!”
轻哼一声,沈故渊扫一眼她的右臂,撇撇嘴:“少动弹,伤口容易崩。”
“啧。”沈故渊一把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膛上:“没得哄了,睡觉!”
这算个什么呢?池鱼心里闷疼得厉害,忍不住伸手捂着,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她好想抓住他问问,若真是这么在意她,这么喜欢她,又为什么从不将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这到底……算个什么?
静亲王也算上了年纪了,摔倒一下可不是小事,沈知白一慌,连忙道:“带路!”
“池鱼姑娘?”郑嬷嬷刚晾完衣裳回来,看见她要出主院,吓了一跳:“您要去哪儿?”
扑上来的人太多,池鱼吃力地躲避,拼着肩上挨两剑,也一簪子插|进了一个衣人的咽喉!血喷洒了她一脸,她反而是兴奋起来,夺了那人手里的长剑,朝下一个目标而去。
生气?池鱼一脸茫然,昨儿不是已经好好的了吗?又生谁的气了?
摇头失笑,池鱼勉强挤出一个自以为轻松的笑容,朝他道:“我知道了,就不给您添麻烦了。”
“呃。”闷哼一声,池鱼抓住他的手:“您……”
郑嬷嬷失笑,摇头道:“难得见您这般生气,老身还以为天塌了呢。不过……池鱼丫头做了什么,把您气成这样?”
轻似蚊声的两个字,却听得她心里一震,瞬间觉得心口连着鼻子一起发酸,眼泪不知怎么的就流了下来。
管家摇头:“仁善王府那边没有找人的消息传出来,也不知道这位姑娘为什么离开王府遇刺。”
傍晚,沈故渊板着脸从外头回来,显然是被冻得不高兴了,什么也没说,捞起池鱼就往主屋里走。
话出口,沈故渊自个儿心口一紧,眼神慌了慌,想改口却是来不及了,喉咙里下意识地咽了咽。
爱错了人,就像得到了蜜饯也得到了匕首,糖尝多了,匕首划下来的时候就更疼。疼也就罢,伤口还会被撒上以前的蜜饯,爱恨交织,痛不欲生。
对啊,他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宁池鱼不过就是犯傻,还放不下沈弃淮而已,这不是正常的么?毕竟有十年的过往,还有那般惨痛的经历,换做是谁都不会轻易释怀,他怎么就跟个小丫头片子较上劲了?
“我骗过你?”沈故渊冷笑着问。
池鱼干笑,张嘴吃了他夹来的一大口饭菜,细嚼慢咽下去,总算有了点活过来的感觉。
“这是怎么了?出去玩了一趟,嘴巴就这么甜?”宁王妃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拿帕子擦了擦她的脸:“乖。今天有你最爱吃的糖醋鱼,母妃亲手做的。”
“别动!”沈知白立马按住她:“你肩上有伤,动不了筷子,我替你拿来。”
背后沈知白一个鹞子翻身落地,反手就来拽他:“你做什么?”
沈故渊脸上一点心虚的神色也没有,反而瞪她,底气十足地道:“你不回来吃,我一个人吃不完,就得倒掉,倒出去让外头吃不饱饭的百姓看见了,定然就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从而对皇室心生不满。然后民怨沸腾,叛贼四起,战火点燃,天下遭殃!你说,这难道不是关乎社稷百姓的大事?!”
沈知白严肃地道:“你我认识这么久了,还这么见外吗?快吃,饭菜都要凉了。”
原本只是手微微发抖,走着走着,全身都忍不住抖了起来。池鱼踉跄两步,觉得脚冷得没了知觉似的,不像她自己的。
杨清袖心里苦啊,尴尬地看余幼微一眼,道:“这几个人……便是。”
这句话倒是没错的,宁池鱼在温暖的地方呆了一个多月了,已经不记得外头的险恶和冰霜,记得的,只是自家师父十分踏实的怀抱。
原来她是个麻烦啊,她被他宠着宠着,差点就忘记了,他什么也不欠她的,被她求着替她报仇,可不就是个大麻烦么?
“因为你好像很难过。”沈知白抿唇:“谁欺负你了吗?三皇叔呢?”
“这是要带人去哪儿啊?”看着余幼微和云烟,沈故渊淡淡地问了一句。
沈知白靠得太近了,整个人差点要压到她身上。她觉得有点不妥,伸手就轻轻推了推他。
下午的雨停了,外头凉丝丝的,但空气新鲜得很。池鱼可怜巴巴地看着,挣扎了两下:“师父,我想出去走走。”
有些呆愣地撑起身子,池鱼迷茫地问:“我怎么还活着?”
风卷残云,池鱼恼怒地打了个饱嗝,起身道:“吃完了,那我走了。”
有什么事能这么气势汹汹的?沈知白很是不悦地看着他,道:“那您说,为何事而来?”
“这恐怕……”扫一眼门外,郑嬷嬷摇头:“都已经出了王府了。”
池鱼微僵,捏着拳头道:“这么严重吗?”
“既然是犯人,就应该关在大牢里,怎么能随意就出去了?”没理他,沈故渊面无表情地朝那群犯人跨步,眼神恐怖至极:“听闻各位武功很高,能伤了我的徒儿,我这个当师父的,自然是要来领教领教。”
“刺客拷问出什么了吗?”
这模样,像极了打完架恶人先告状的小孩子,气鼓鼓的,非要大人站在他那一边。
“是。”
有那么一瞬间暗影觉得自己眼花了,可仔细一看,那的确就是宁池鱼,毫无防备摇摇晃晃地走着,仿佛一根指头过去她就能倒下。
无视自家徒儿惊恐的目光,沈故渊道:“现在的年轻人本事没多少,却总喜欢干杀人的生意,不给点教训,怎么让百姓安居乐业?你说是不是?”
“闭嘴。”伸手将她压在床榻间,沈故渊俯视她,沉声道:“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