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想不到,福贵人竟然笑了,那笑容带着彻骨的寒意,让人望而生畏。
宁太妃原本想挽留她多坐一会儿,转念又想福全也在殿中多有不便,故只是站起身略送了送。
“你想让我纳西鲁克氏为福晋?”福全大为意外。
东珠在承乾宫中坐立不安,来回踱步,心中很是焦虑,忽听得春茵来报,说是小太监来喜亲眼所见裕亲王福全已经去了咸安宫,便立即命人拿着小厨房精心烘制的特色点心、滋补汤膳匆匆赶往咸安宫而来。
东珠见他一副被雷劈的呆样子,不禁失笑,抿着嘴说道:“就是……说些中情中意……相思恩爱的话,这样阿珲才能重新燃起生的欲望,这是为了救人。”
“爷!”柏姑姑刚想开口,福全笑了笑:“姑姑什么都不必说了,福全心里明白,现在有些话要对额娘讲,还请姑姑帮忙看着,别让旁人听到。”
福全并不在意,只朝里走来。
柏姑姑诧异,怔在当场。
长春宫。
“额娘不必为儿子遗憾,因为儿子没有遗憾。”福全神色坦然。
“福全!”宁太妃觉得心里酸酸的。
笑过之后,轻启朱唇,唯有一语:“天助乌兰!”
见她脸上一扫此前的阴郁,一下子明媚灿烂起来,福全的心也跟着敞亮了,只觉得自己能做一件事让她开心,也是极好的。
福贵人定定地注视着毛伊罕:“你最近有点奇怪,总是帮衬着外人。这件事没办利落,那件事呢?查得如何了?”
“额娘不必担心。”福全淡然一笑,“福全明白,自己此生注定是配不上她的。所以,儿子对她没有非分之想。”
“痴儿!”宁太妃眼中浸泪,她抑制不住地想,这不是儿子真实的想法,若非儿子天生的眼疾,如果他不是屈为王爷,而是皇上,或者是个健康健康与常人无异的王爷,也许他不会这样说,他会为了自己去争取的。说到底,还是额娘对不住他,没给他一个健康的身子。
柏姑姑应了,赶紧下去,没料才出殿门,在廊下正遇到福全。
福全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晶莹,这让他那原本孔武刚硬的脸庞变得极为柔和,东珠的心忽地软了,她甚至不确定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是的,阿珲喜欢福全没错,可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强迫福全接受阿珲啊。
宁太妃愣了,不知儿子为何突然转移话题。
“阿珲是我儿时玩伴,虽然我与她只相处两年,但深知她的性情。阿珲幼年丧母,明安图又在京中当差,家中老宅大小事务全都落在她一人身上,抚育幼弟,照看家业,管着田庄和山林。小小年纪,竟将一切打理得妥妥当当,就连族中最能干的当家主母也自叹不如。你别看她外表温和娴静,其实心思细腻聪慧,做你的福晋,一定能帮衬你打理好王府。”东珠还是第一次与人做媒,虽然刻意淡定,但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忐忑,又怕自己一时说不清楚,福全不能接受,阿珲便性命难保了。
福全进了殿,看到宁太妃独坐炕上,神情怔怔的,眼中尽是忧虑之色,便走到跟前亲自倒了热茶端给她,自己也挨着太妃坐在下首,开口便极为郑重:“额娘在担心什么,福全都明白。”
毛伊罕听了,眉头一紧:“主子,消消气儿,若那样倒是解了气,可是她家就那一个男丁,若净了身当了太监,她也就再没指望了,越发不会听咱们的。再说,她虽不中用,但眼下承乾宫里也插不进旁人。”
“下次?”福贵人又狠狠甩了一个巴掌,“你是死人吗?还下次,我等这次机会容易吗?如今皇后已经有孕,东珠又协理六宫,从乾清宫传来的消息,皇上已经找太皇太后说了两次,想在她生日的时候册封她为贵妃。这两个劲敌,我若再不想法子赶紧除去,等皇后生下皇子,东珠当上贵妃,跟皇上圆了房,一切就更难了!”
“别急别急,就是你叫我别急。”福贵人目光一扫,看到桌上那碗红漆漆的药汤,啪的一下便把汤碗摔到了地上,“事事都不顺,这汤药灌了多少日子了,还是怀不上。你们不叫我称心,谁也别如意。去,叫人把来娣的弟弟弄进宫来,我就不信她看亲弟弟当了太监,还敢不听话?”
宁太妃点了点头:“记得啊,当时额娘还问你,这是怎么弄的?可你就是不说实情。当时秋叶要帮你擦洗干净,你还不让擦,说是留着可以提醒你。”
谁知这两个字却让福全失了态,一向老实持重的他腾地站起身连连摇头:“不要,你永远不要对我说求字。好,你让我娶她是吧。只要你想的,我明儿就去求老祖宗,让她成全。你何必对我说‘求’呢?我们之间,不用这个!”
东珠踌躇了一下,把心一横:“王爷只管去做,其他的事情东珠自会安排,那个时候东珠会想办法让皇上与皇后在外面听房!”
福全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东珠。说实话,刚刚东珠暗示要与他单谈,他心里便莫名地悸动起来,虽不知东珠找他做什么,但是储秀宫的风波他多少知道一些,想来东珠在困难的时候能找他商量,对他也是一种信任,他为这种信任而感动。
东珠喜极而泣:“只要王爷点头,不用去求太皇太后,阿珲就有救了!”
东珠红了脸:“原本东珠已经求了皇上,但后宫的事皇上很多时候也做不了主。如今皇后又有孕,也不好与皇后为此事相争。但是咱们若不能为阿珲洗清罪名,就算王爷与宁太妃去求太皇太后指婚,想来太皇太后也必定不准。所以,东珠想出这个主意……”
那一瞬,宁太妃的心便跟着沉了下去,她知道,男女之事若不能如愿,对别人而言则是求而不得的遗憾,但对福全来说则是求也不能求的无奈与委屈,如此说来,也许儿子这一生都不能释怀了。
毛伊罕心中一惊,面上只好越发柔和奉迎:“主子,那事有些眉目了,只是牵扯的人很不一般。”
福全点了点头,又看东珠目光闪烁,似乎还有隐情,不由得问道:“就这些吗?福全做这个不难,但这样就可以将她救下?咱们又如何才能为她洗冤?”
“原来如此。”宁太妃听了,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一时仿佛恍然明白,原来福全这些日子对昭妃的种种,只是源于儿时的恩情,不涉及儿女私情。这样一想,宁太妃原本的担心惶恐便减去几分。
“没想到?”福贵人冷冷一笑,“你一个没想到,就害我失去了一个天赐良机。”
“明白?”宁太妃叹道,“打小儿你就心思重,遇到什么事这嘴上虽不说,可心里都明白。既知你是这样的性子,所以万事额娘也不敢多说你一句。可眼下,容不得额娘多想,你可知这事……额娘信你,知道你的本分与性情,不会做出格的事儿。可是旁人未必与额娘一样,万一被有心人利用了,就算你贵为亲王,也会是天塌地陷……”
然而,看她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斟酌着措辞洋洋洒洒说了这一大车的话,竟然是为他来说媒的,福全心中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情话?”福全瞪大眼睛,脑子立时蒙了。
“儿子已经有了福晋人选,是明安图的女儿西鲁克瑷珲。”福全站起身,“额娘尽可放心。儿子知道轻重,此后,再不必为儿子担心。”
宁太妃殿里,柏姑姑向宁太妃汇报,说是福全前脚出了这里,后脚便去了福宜斋,如今正与昭妃在屋内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