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儿,你去小厨房吩咐准备几样点心,记得要清淡。秋禾,帮本宫更衣。”皇后起身来到妆台之前,柳笙与秋禾不敢多言,立即照办。
四目相对,康熙的龙目闪着耀眼的光泽,仿佛可以洞穿前世今生一切喜怒哀乐,他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赫舍里,那目光中闪过怀疑、阴影、寒星。
“岂止是烦心,简直是难办得很!”康熙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便看了一眼春禧,“这茶淡了些!”
皇上浓翘的长睫微微颤着,掩盖了眼中的锐利与疑虑,往日里肃穆如寒星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如阳光下的漾漾春|水,可以将万事万物沉醉融化其中。
福全点了点头:“如今五弟在学问上的确精进不少。”
“皇上遇到烦心事了?”赫舍里细细端详着皇上的容颜,小心翼翼地问道。
“皇后现在哪里?”康熙问。
“娘娘,小尹子回来了。”坤宁宫另一位大宫女秋禾入内回禀。
“奴才不敢。”春禧默默退到一边。
怀里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大清的皇后,赫舍里芸芳。
“哦?皇后请讲。”康熙直视着皇后。
皇上略点了点头:“还是皇后细心,是朕怪错了,让你受了委屈!”
赫舍里则起身亲自将春禧扶了起来:“皇上错怪了春禧,如今夜已深了,这茶不宜过浓,否则虽能提神却也伤身,春禧将茶冲淡了呈上来,正是细心妥帖。”
皇上的话里透着难得的亲切,皇后心中瞬时觉得暖暖的。“听奴才们说皇上今儿忙了一整天,晚膳也没用好,直到这个时辰还在与诸位王爷议事,怕皇上劳累得忘了寝食,就赶过来看看。”
又想起晨间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太皇太后交给自己的这个差事。太皇太后说荣常在产期近了,在仁妃宫里怕是不妥帖,毕竟这是皇上的第一胎,须得万分谨慎,必要自己这个皇后亲自照应才可放心。
康熙顿了顿:“她?也还好吧?”
赫舍里抬起头,对上皇上的眼眸:“别人怎样说,臣妾都不会在意,臣妾只在乎皇上如何看待臣妾。”
福全点头:“是,额娘说过,但凡有了孩儿,做娘的总会替孩儿着想,想来为了小格格,妍姝也自当珍重。”
不多时,皇后收拾妥当,带着人往乾清宫而来。
“皇后!”他将芸芳搂在怀里,抚着她的身子,突然觉得这些日子以来,皇后又清减了许多。
赫舍里轻声说道:“不怕。”
早早候在此处的皇后赫舍里立即请安。
赫舍里依然说道:“不怕!”
她的眼中含着点点的泪光,但是唇边却展着极美的笑容。
皇后听了点了点头,便在邻窗的大炕上那金黄色的绣垫上坐下,心中像压了块大石,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样一双俊目含着仿佛此生也化不开的浓情厚意,那样定定地注视着赫舍里,倒让赫舍里的脸越发红润。今晚的赫舍里烟眉秋目,凝脂猩唇,少了平日的端庄雍容,多了几分瑰丽妩媚,特别是那分含羞带怯的一低头的温柔,着实让人不由自主地为之心动。
赫舍里依旧是柔柔地看着皇上:“人前强言欢笑也好,人后独自垂泪也罢,只要皇上好,芸芳便好。”
康熙似是诧异:“学烹饪?她原是不喜欢的,上一次被罚在膳房,也没见她有心思学个一二,如今怎么想起学这个了?”
“是!”顾问行愣了一愣,赶紧诵道,“皇上起驾东暖阁!”顾问行琢磨着皇上话里的意思,心里竟扑通起来。
“常宁还去找她问学吗?”康熙又问。
“听额娘身边的人说,昭妃娘娘在跟宫人学烹饪。”福全回道。
“是。”小尹子退了下去。
跟着皇上进了东暖阁。
“这是玛法过世的时候,皇上和太皇太后赏的,臣妾与臣妾的家人商量过,愿把它捐出来,一同赈灾。”
康熙怔愣着。
“尚还自在。”康熙默默重复着,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眼眸里漾起淡淡的暖意,“她竟自在?这些日子,她都在做些什么?”
“是朕疏忽了,今儿个太晚了,诸王喝了茶都先回府吧,余下的明日再议。”
小尹子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索大人让奴才给娘娘的。”
皇后微微蹙眉。
康熙不由伸手将赫舍里揽在怀里。
皇上开口,诸臣退下。
“得了空,你记得提点一下李进朝,以后这懋勤殿里,不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话都能进来回禀的。”说罢,康熙起身向外走去。
“让他进来。”皇后起身,柳笙儿赶紧给皇后披了件衣裳。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在东暖阁候驾!”顾问行说。
现在得空停下来细想,心里不由暗暗发冷,太皇太后终究是信任自己还是不信呢?按理说这是她第一个重孙子,应当是在慈宁宫里生最正当,再者也该由皇太后来照应,却派给了自己。若是没有之前桂嬷嬷那档子事,赫舍里芸芳倒可坦然面对,可是现在,她怎能心里不犯嘀咕呢。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只听外面有了动静。
康熙的声音越发轻柔:“献出你玛法过世时的抚恤银子,就不怕天下人说你不孝?”
春禧低垂着头,面色微红,皇后则笑意柔柔,越发和颜。
福全一滞,想来这个她应该指的是东珠,便答道:“昭妃娘娘一切安好,只是起居简陋、用度拮据。但娘娘尚还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