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是她画了一半的画,那是一幅梅。
“回皇上的话,娘娘身上冰得很,是受了寒。”
那又如何?
他正在猜度,这是否是东珠与仁妃所下的,可是他又想起,锦珍不懂棋。
当那团火燃尽之后,她做出了一个最为大胆的行为。
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好委屈,铺开白纸,纤手挥毫,转瞬,轻灵狂草一挥而就。
“请娘娘先行更衣。”云妞在跪安行礼之后沉稳有度又不露痕迹的提醒,让东珠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所穿的衣服原是这大清后宫最为忌讳的汉服。
而与帝王携手走出府门,又与帝王携手重新走入皇城的东珠,她想的是“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从此这世上少了那株那为爱而生、为爱而开、为爱而谢的昙花。从此,只做木棉”。
天子的威仪是与生俱来的气度,与年龄无关,与阅历也无关。特别是此时当他不苟言笑,静立如松的时候,气场空前。
如霞仿佛很懂皇上的心思,恰到好处地回复了他的疑问。
他知道,他犯了一个错误,这个错误使他和她的姻缘由此中断。
“难听死了,像是在屠宰场等着宰割的那些牛羊在临死前的拼命的长唤。”他说。
于是,天子又退回书房。
“你很冷?对吗?”
“是娘娘自己左手对右手下着玩的。”
她笑了。
又是从哪里弄来这身好看极了的衣裳?
风声声,不知侬恨,强要侬听。
“朕昨晚夜观天象,看到祥云笼罩,应有好事临门。就寝后又梦到倦鸟归巢,想不到,还真的应了。”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像是在开玩笑,但是面上却没有半分笑容,目光如箭仿佛要直入她的心房,整个人带着毫不掩饰的霸气与凌厉。
然而四目相对之时,却有一瞬间的温柔。
但是,当他看到她灵动的眼眸里的珠辉与面上很淡很甜的笑意瞬间消失的时候,特别是当她看见他时,眼中除了惊诧再无其他的时候,心里立时有一种被深深刺痛的感觉。
那是怎样一种声音?
她没有跪安。
东珠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击得毫无招架之力,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等一等。”康熙侧耳倾听,那调子虽然让他不舒服,但是沉浸在调子中的心境他却很能理解。那是一种怎样的韵律啊?让人寒蝉,让人不安,让人悲怆,让人绝望,让人血脉偾张而又潸然感慨。
“什么?”东珠大惊失色,这才想到自己失踪之事府里肯定是知道了,额娘定是受了惊吓,所以才会病倒。
东珠紧闭的双眼微微扑烁,当她睁开眼睛时正与天子的龙目对个正着。
“安胎?”康熙不解,在他眼中如同稚子的妍姝也会怀胎吗?她自己原本就是个孩子。安胎?“是谁的?”
他知道,其实在他心里,早已把这个心地纯粹如净水又天资聪颖如冰雪的女子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同自己的生命连接在一起,她的一切,自然而然地牵动着他的悲与喜。
于是,他往里坐了坐,将东珠抱了起来,用自己的身体紧紧环住她。
“我们是一样的。”她声音微颤。
“是。”
虽然没有回应,但皇上还是自顾自地说着:“你说,只要朕不问过往你便随朕回宫,从此执手携老?”
心痛,原来是这样的感觉。比当年父皇母妃相继离世,还要让人觉得心痛。
“姐姐,我已经尽力了。”另一个声音胆怯而慌张。
“好生休息,朕晚些时候再过来。”皇上放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所绘之兰,灵动淡然,气韵万千。如一缕清泉,夹着丝丝墨香,果然得了横波夫人的真传!”他如此评价。
伴着月色,追随着那让人心寒、让人心乱的音律,又一次进入承乾宫。
龙案下的双手,已经被彼此掐出了血印子。可那又如何呢?他是天子,他不能流泪。于是,那呜呜咽咽的悲泣只能默默在心底呼喊。
“是啊,是他的。”天子面色如纸,目光空洞。原以为已经尘封的感情已经成为过去,可是此时一句“安胎”,心上便让一把利刃血淋淋地割上了一刀。
她被他的眼神震撼了,内心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悲怆,盘旋心中久久不肯退去。
“对不起,我的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液,注定了我的命运。对不起,此情,此生难承。”他在心中如此说。
费扬古感觉到一股清新与甜蜜在心底蜿蜒着缓缓漫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