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本该她侍寝,所以鳌拜一定会到她房里用晚膳。而白天出了那样的事情,巴雅也一定会来替兄长求情。所以她才故意穿了那身红色的衣裳,她才会刻意激怒巴雅,直到让她说出那件龙袍的事情。
这里面似乎另有玄虚,鳌拜当下便改了主意,对着八夫人说道:“这事,你叫班布尔善弄去,我不管。”
“哪几句?”
鳌拜瞪了瞪眼睛:“你别再这儿闹了,你怎么也不向其其格学学,总是这么不懂事。”
她乖巧地接过鳌拜的顶子,又帮他除去外面披的大衣裳,摘下配刀,又叮嘱房里的丫头将这几件物件样样都摆放妥帖,这才说道:“自然知道您不喜欢这样的天气,所以特意备了暖锅子。看,有新鲜的鹿肉和狍子肉,在这个小炭锅里一烫,再蘸点辣酱胡椒,再配上咱们老家的小烧,发一身汗,晚上再泡个热水澡,肯定舒坦。”
八夫人面上笑意袭人,而眼中却如同喷火。
听到里面这样的动静,站在外间准备上热茶和手巾的丫头们都红着脸进退为难。这样的情形在九夫人这里可不鲜见,只是这种随时随地的亲近,让她们这些下人实在为难。
巴雅的眼睛瞪着大大的,她的嘴甚至还微微张着,仿佛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她再也不能开口讲话了。她的神情显得很意外,因为她永远也不会预见自己年轻而美丽的生命就这样在一瞬间离开了。一切,只因为她说错了一句话。
“姐姐,凡事都要讲个规矩,规矩之内怎么都好说,可坏了规矩……”其其格的话说在了鳌拜的心坎上,看来平日里偏疼九夫人还真是没白疼,比寻常女人就是有脑子。
“喊什么!”屋里听到鳌拜如雷般的大吼。
其其格则乖巧地说:“巴雅姐姐来了,就一道用晚膳吧,我再去张罗几个小菜。”
“我看查克旦就是故意的,吉布楚不过是个章京,没见过圣颜不知皇上也就罢了,可他查克旦应当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居然还在那里纠缠。惹得皇上出面过问,那个不知死活的吉布楚也真是背,竟真的冲撞了圣驾。”
“这件事原也怪不得吉布楚,不过是一个汉人女子,看上她应当是她的造化,谁知她还勾搭着苏克萨哈的儿子。”
巴雅淡蓝色的旗袍上漾起一朵奇异的血红色的花朵,像是杜鹃,又像是月季,她是那样的鲜红,让人触目惊心。
“咳,那是被你抹的那头油的香气熏的!老爷我的身子像铁打的,哪儿用吃什么补汤。”鳌拜看了看八夫人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有什么事,就说吧,巴巴地送碗汤过来,别白走一趟。”
“否则什么?他还敢威胁老子?屁大点的事。”鳌拜一吼,正看到立在身旁待命的齐日迈,便说道,“你来,你去拿我的帖子,亲自去走一趟,把人给领回来。”
“是啊,更巧的是今儿这事,居然让皇上遇到了。”
半晌,班布尔善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面露喜色,带头用双手发出有节奏的击掌声。接着,所有人都用力拍起了巴掌。
“听说去了遏必隆府。”
然而想想来意便只能先行忍下,对着裸|露着上身只穿了件贴身衬裤的鳌拜,立即杏眼含水温情脉脉地说道:“老爷,不是巴雅不懂事,可是……昨儿夜里老爷在我那里歇息的时候咳了好几声,所以巴雅特意命人准备了血燕银耳汤,这个最是清火补身的,特意赶在晚膳前给您送过来。”
那是其其格的一声惊呼。
此语一出,四下如死了一般的寂静。
那源源不断的鲜活的血色很快便浸染了那像天空般湛蓝的颜色。
满眼血色。
这时鳌拜才缓缓开口:“班布尔善,你去找九门提督,就说我的意思。吉布楚顶撞圣驾,罪该万死,不必姑息。但是这皇上微服出巡受惊可是天大的事情,他九门提督负责京畿安保,自是难逃干系。再有,今日那些护驾的侍卫们,也统统该死。此事就由领侍卫内大臣索额图去办。”
巴雅突然一阵大笑,她停了下来,冷冷地说道:“爷,您觉得她说得都对,是吗?”
八夫人看了其其格,正在思索着要不要说。
虽然,这是又一条与她有关的人命。
“早跟你说过,你那个兄长实在不是东西,当年修三大殿的木料就是他掺和的,结果搞得老子一身骚,这还没消停两年,又惹了什么官司?”鳌拜从热汤锅里捞了一筷子煮好的肉在调料碟子里一蘸,放到嘴里大口嚼着,一面又拿起酒杯狠狠咂了一口。
“这样自是好的,那就谢谢九妹了。”八夫人随意客套了一下,待她们下去之后,这才对鳌拜说道,“老爷,有件事情请老爷一定要为巴雅做主。”
穿过重重院落,一直来到紧挨着后花园的两层小楼内,还未入门即开口喊道:“其其格!快弄点吃的,这雨下了一天,不大不小黏黏糊糊的,真叫人讨厌。”
称颂之声并未让鳌拜放松警惕,他反而在整桩事件中品出了一丝危险的味道。“皇上今日为何出宫?”
“姐姐不必动怒,若说这衣裳坏了规矩,那其其格脱下不再穿了也就是了。可是做人做事若是坏了规矩,必不是这么简单的。”其其格的话软中带硬,果然又激怒了巴雅。
“什么?”
于是,其其格晕倒了。在倒下的一瞬她尽量让自己的身体避开了那摊令人震惊的血色。她不想让那血色沾染在她的身上。
“巴雅的兄长因为一点小事就让九门提督拿了去,请老爷一定要替巴雅出头,拿帖子给他们传个话让他们赶紧放人,我家嫂子过两日就要生了。”八夫人说着,眼圈就红了起来。
接着,“老爷!”
“那小子死到临头还嚷着‘鳌拜是我妹婿!就是皇上也要听我妹婿的,你们谁敢动我?’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鳌拜刚要吩咐,九夫人其其格领着丫头们端着新上菜品进屋,她面色平静地看了一眼鳌拜,眼中别有内容,又拉着八夫人一同坐下,嘴里说着:“巴雅姐姐,快坐下一起吃吧。老爷刚回来,有什么事情,吃过饭再说不迟。”
“鳌公大智无人能及。原本是件糟心事,这样一来,不仅九门提督的位子可以换上咱们自己人,就连皇上好不容易在身边布置的那些个御前近身侍卫也可以一并除去。这可真是坏事变成了好事,一个吉布楚,就让京城与皇宫的内外防卫都成了咱们的人。最妙的是,不但鳌公的名声丝毫未损还可以博一个一心为公、不藏私护短、大义灭亲的忠义美誉。鳌公此举四两拨千金,真是大大的英明!”
齐日迈立即入内。
“越说越不像话了。又扯到衣裳去了!”鳌拜瞪着屋里站着的丫头嬷嬷,“去把她扶回去,别让她跟这儿闹了。”
“啪!”八夫人狠狠扇了一个耳光给其其格:“你这个贱人,在老爷面前挑唆什么,你真是要害我大哥没命,害得我家破人亡。”
鳌拜听了勃然大怒:“巴雅,你好大的胆子!你那个不知死活的没脑子的哥哥当街干出这等事情来,你还要我去替他说情?我还纳闷这案子怎么没到刑部却到了九门提督那里,你……你……”
“听说,昭妃娘娘失踪了!”
换上衣裳,穿戴整齐,这才同齐日迈来到书房。本家几个子侄与亲近大臣和门客显然是老早都到了,见他来了便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小蹄子,这嘴上一定是抹了蜜了!”鳌拜说着上来就是一口,狠狠锁住其其格的唇用力地吮吸着。
其其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想,晕倒,必须要马上晕倒,这是当下自己必须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