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珂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边走过,饶是再不在意,却也能感受到乔楚对自己的敌意。
“南珂是谁?”其中一个同事问。
朱凯文噤声,心里想的是若被乔楚知道,才刚进公司的南珂恐怕前路难走啊。从前无论是饭局还是宴会,无一例外都是由乔楚陪顾南城出席。在外人眼里,他们俨然就是一对,而顾南城也从未否认,别人只当他是默认,好像顾南城身边站着乔楚是一件多么天经地义的事,一样。这些年,顾南城也从未提过南珂这个名字,似乎这个人,真的只存在于记忆里。
南珂咬着下唇,沉默以对,在她以为他又会逼着她回去的时候,他却说了一句出乎意料的话:“那来公司帮我吧。”
“这是什么?”南珂翻看着手里做工精致的邀请函,不解地看着他。
然而他却从未想过,她是不是受得住,心思细腻的女孩儿,十六岁流落他乡,在陌生的街头哭得伤心欲绝,他甚至能想象到她那时的绝望。蓦然握紧拳头,顾南城闭了闭眼,随后抓起外套出了门。
南珂出现在安正着实引起一片不小的骚动,因为没有工作证亦没有事先预约,她被拒绝进入电梯,无奈只得等在大厅。顾南城来得比往常要晚一些,见她无所事事地坐在大厅沙发上画圈圈,走过去问:“怎么不上去?”
出了电梯却被迎面而来的乔楚拦住,顾南城对南珂说:“去车里等我。”
“去过医院了?”在他眼里,她总还是十六岁那年的模样,不谙世事的孩子,需要人疼需要人爱,更需要被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有时候会忘了,她变成如今清淡、冷漠、不爱与人交流说话,都是自己逼的。那些年他逼着她成长,逼着她学会一个人,逼着她怎样独立生活。
纪北将邀请函递给南珂,蹙着眉看她正在为自己包扎手腕。那天夜里回来她的神色并不太好,回到家就翻箱倒柜地找药箱。他以为她受了伤,最后看到她的手腕肿得几乎看不到骨头,看上去很疼,她却强忍着为自己包扎,后来他实在看不下去,拎着她去了医院。
却从未想到,那样一种场景,竟成了别人眼里的风景。
南珂低着头小声说:“不小心摔的。”
“心疼了?”乔楚笑着上前,这个男人所有柔软的一面,永远只能出现在那个女孩儿面前。
纪北不是个喜欢强迫别人的人,但南珂总让他一次次觉得自己不像自己。
乔楚一整天都没有见到顾南城,午餐的时候她原本想找顾南城一同就餐的,却被秘书告知顾南城外出了。补完妆,经过茶水间的时候却听到里面几个女员工正小声地窃窃私语。原本这种员工之间茶余饭后的八卦她是从来不听的,可南珂这个名字传入耳朵的时候她却顿时停下住了脚步。
这些转变成为他心里百转千回的痛,每每触到便无法自已。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那就留在我身边,看看是不是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他半真半假地说着,脸上的表情柔和,但让人看不真切。
顾南城盯着那幅画良久,手指轻轻摩挲着画中人面上的泪。他知道最初的几年她一定过得很不好,那几年他忙着在安远站稳脚跟,笼络势力巩固地位,甚少有时间去关心她。他一直以为当时送走她是为了她好,就算到现在,他也仍然这么觉得。
“不知道,上头的心思哪是我们这种小职员能猜透的?不过你别说,那个南小姐还真漂亮,就是看上去怪冷的,不好接近。”
拍卖会又长又无聊,南珂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直打瞌睡。要是早知道是这样,她绝不会因为自己的一时愧疚而答应纪北来这里。一群无聊的有钱人对着一幅幅在她看来毫无价值的画报价收买,好似在他们眼里就成了无价之宝一样。
拍卖会设在城中的展览厅内,南珂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顾南城。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他,自从那通电话之后,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隔阂着,彼此隔绝,他不来见她,而她也不去找他。
顾南城在她的对面坐下,看了她一会儿才开口:“真的不回米兰了吗?”
顾南城摆手:“不用,南珂陪我去。”
顾南城最先注意到她被包成馒头的手腕,眉心几不可见地微皱:“手怎么了?”
“顾总为什么把她带公司来?”
纪北过来的时候,南珂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收回,对他点了点头,然后跟着纪北进去了。她只穿了一件套头毛衣,看上去瘦得能被风吹倒。
顾南城笑起来,大手伸过去摸了摸她的头顶,这样温暖的片刻,在以后想起来都觉得暖心。他拍拍她的额头,说:“南珂,我要你自己去看,自己去感受,这样全心全意的信任,我承受不起。”
“就是我们之前的总裁千金啊,听说跟顾总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出国了,直到南总去世才回来。这不,今天就被顾总带来公司了。”
她蓦地抬头,不明所以。
画被抬上来,掀开布帘的一刹那,南珂似乎听到一阵低低的惊呼声。她循声看去,呼吸一窒,呆呆地盯着那幅被作为压轴之作的画,她不记得那是在哪一年,米兰大教堂外的广场上,她蹲在路边哭得一片狼藉,路人纷纷侧目,她却哭得更伤心。那时候她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不被需要,不被认可,不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