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冉冉自己过不去那个坎。
纪知物身边并不缺真心的人,她就没有捧着自己的虚情假意上前凑那样一份热闹。
王思年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能够改变纪冉冉的处境,义愤填膺还是激情澎湃,都没差别。
在背后碎碎念的话,是无济于事的。
勇敢的人会有行动,仅有热血的人也能当面直言。
王思年避开旁人述说的,不像是对她的安慰,更多的时候纪冉冉把这理解为王思年的诉苦。
在一开始,冉冉是能感受到王思年的关心的。毕竟这是纪家的家事,要不是关心她,王思年何必说那些?
随着话语中小姑的频率越来越大,纪冉冉越发沉默,原来所谓的关心,不是想要她过得好,而是看不惯纪知物过得好。
纪冉冉不像王思年以为的那样委曲求全,只是在对上小姑的事情时,她能够多一份的宽心。
况且分了家。
爷爷奶奶愿意分家,就是放手让孩子过自己的日子,养大了子女,还非要养子女的子女才行?人一辈子的苦,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事情,许多事情很容易理解,不过也不是所有的情绪都会随着理解而消散的。
有的事情不去提及事,像空气虽然无处不在但又毫无存在感,不会影响到冉冉的心情。跟小姑有关的一切,对冉冉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
一直存在,只要不去提及,就可以减弱存在。
她努力的一切不一定是有意义的,可是不去这样做,她又应该又能够做一些什么。那些天没亮就开始干活的人,背着比自己的身体还要沉重的背篓的人,不努力么?勤劳的、勤快的、力气大的、贤惠的……都不如嫁到好人家的。
什么是好人家,是勤劳勤快之后能够得到一家和睦的人家。
念书对冉冉来说到底是什么,大概是一条有可能的出路。
所以她格外珍惜。
她特别的倔强。
她强烈表达自己的需求、渴望。
就让其他人、所有人都知道,她想要念书,她向往着学校。
村里嫁出去的女人,嫁到村里的女人,多数都是勤快的。
想要活着,要做的活就不少。
砍柴、烧菜、洗衣、挑粪、带娃……一天到晚捡到的都是干,眼睛一睁开可以做到日落。勤快的还能在闲暇的夜晚,点上一盏煤油灯……烟熏火燎的,眼睛痒痒的不远不近的绝对不会被灼烧的距离,却是黑了脸也黑了手。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算是旁人口中被夸赞的会过家的人,日子也就过成那个样子。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纪冉冉想试一试活得跟村里的大部分人都不相同。
饭是一口一口吃的道理她懂得,一飞冲天的想法在梦里是有过的,当眼睛睁开、双脚落地,冉冉还是愿意将事情一点一点去做。
考试之后需要做什么,应该如何去做,考完试再去想完全来得及。那些恐慌,都是在考试之后才会出现的,在中考之前,那些考完试才能去做的事情,不应该成为冉冉的烦恼。
或许真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楼鸣岩晓得冉冉要参加中考,所有休息日不会在他这里待上半天,这两个礼拜冉冉也不再去收鸡蛋卖,姜月明每周多给女儿三毛钱,冉冉有钱买上热汤或者青菜。就算是俩三个礼拜的事情,这样下来也要一块钱,养个孩子不容易。
抠抠搜搜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攒下什么,但是手头但凡松一点,钱流失的速度就会比设想中快。
楼鸣岩确信自己的朋友能够考上高中,等冉冉去了县城念高中,他们之间的交集会更少的。在柳树沟,楼鸣岩也说不上来自己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好好活着也是一种幸运,不幸却以多种形式出现。
大多时候,冉冉是开朗又活泼的。她古灵精怪有许多的点子,骄傲的有些时候会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些鼓励。这一切在楼鸣岩看来,都是很好的。
在家里面冉冉其实是会饿肚子的,家里头三个孩子,作为长姐的纪冉冉,最不应该贪嘴的。可实际上冉冉也只有十二岁,在她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就成为一个需要承担责任的长姐。在村里面,一对夫妻的第一个孩子总是有其他意义的。
无论是作为大哥,还是作为大姐,那都是有照顾弟弟妹妹的义务的。
大哥的照顾是不让弟弟妹妹不被其他人欺负去,大姐的照顾是将自己的一切倾向给弟弟妹妹。大哥要有义气,大姐要没有私心。
纪冉冉在外头得填一填自己的肚子,回到家里她又是那个无私的大姐了。
冉冉对弟弟的欺负,做父母的也看在眼里,说话的时候父母也是站在冉冉这边的,无非是说弟弟太调皮了,这样让姐姐操心了之类的话。姜月明看到女儿能够照顾弟弟,这是她一直期盼着的,在她的少女时代里她的兄弟对她也不错的。
姜月明心里头惦记着兄弟的那点好。
自然希望女儿也能够跟兄弟的关系好,毕竟他们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这段时间天气热起来,家里头的鸡蛋数目也少,正好给家里头的人吃吃补补。女儿要考试了需要营养,男人是家里头的全劳力需要吸收热量,两个儿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听着是听她的安排,但实际上一切的决定,她连左右都难以做到。
刚结婚的时候,姜月明这也不习惯那也不习惯,就跟待在别人家里头一样,什么事情都想跟丈夫争个高低对错,时间久了从前的作古的,现在的姜月明已经知道在外面要给男人留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