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利邦他们还没回大队的时候，就已经有人通知王溪，她儿子买了辆自行车。她就在家里头等着小儿子跟小闺女回家。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小儿子，儿子去当兵不是不吃苦的，部队里纪律严明，老四刚去部队的时候年纪还小，不过还好一天一天也熬过来了。
那年，她男人还在大队当干部，那时候去当兵还是有点危险的。
种田会饿肚子，当兵可是会死人的。
他们家里的情况饿不了肚子的，不过也没办法，他们家得做个表率，所以老四就去当兵了。
这一去就是好几年，很少有探亲的机会。
听到老四跟知物回来，王溪立即往门口走去。
女孩子明眸亮眼，正与兄长说笑，看上去明媚动人，让人见了忍不住心生欢喜。王溪盯着女儿身边的老四，眼里头透露出思念，青年穿着一身板正的军装，正低着头与妹妹说话。
纪利邦看了王溪一眼，然后抬步要向王溪走去：“妈。”
“哎。”王溪笑容满面应了一声，手里头还拿着铲子，“你跟你妹先聊，我给你炒份年糕。”
老四顶喜欢吃炒年糕。
虽然不是逢年过节，但是老四回来跟过年一样的。
王溪炒好年糕的时候正碰见老四说借钱给老二，她要是不出声，瞧着老二就要向老四开口借钱了。
她不想姜月明啥没做就得了所有的好，连忙把话给打断。
出言提醒老二几句，到底是不忍看自己的儿子吃了苦又讨不到好。王溪看出来老二没有跟父母较劲的意图，他跟他媳妇还是不一样的，虽然他不够聪明，但是不会奸诈想方设法从他们这里讨便宜。
姜月明能说出卖夏粮也要供女儿念高中的话，不就是在威胁他们么。哪里是真的要卖粮食，是笃定她看不过去老二吃不上饭。
姜月明的举动说不上聪明，不过是仗着纪利国是纪家的儿子，而纪冉冉是纪家的孙女。
老二媳妇再这样作下去，王溪感觉自己对着王溪肚子里出来的纪冉冉也难有什么好情绪。
纪冉冉将窗户打开让外面的光透进来，在屋子里看书。
纪利国将纪冉冉关在屋子里，跟楼鸣燕约好的肉包子纪冉冉是吃不上的，纪利国都不一定会给她留晚饭。做错事了的纪冉冉，是需要受到惩罚的。
房间里的柜子里的吃食是被锁上的，防老鼠也防人。纪冉冉能打开也不会去吃柜子里的吃食，本来只是被关一下，偷吃是会挨打的。
纪利国的斥责令纪冉冉难过了一会儿，难过之后纪冉冉找出自己的书本、练习册。
坐在桌子面前老老实实做题目。
一开始纪冉冉还想着跟大雁约好的肉包子，之后也就专心致志开始做题目。
“你算是把囡儿都教坏掉！”
“这句话说出来真是有什么意思？”姜月明反问。
父母的争执声音隔着木板传到纪冉冉的耳朵里，纪冉冉顿时心中一紧，她趴在门口。
“我有什么意思，她跟小弟借钱，这种话她都可以说出来。弟弟今天第一天回来，多少个月没见过面没回过家了，她开口就是这样一句。她是说一句话就好了，不知道多少叫人为难！”
纪冉冉深吸一口气，每次父母吵架，平日里的沉默的纪利国都能够说出一堆话来，他的语气还很重，深情也很骇人。
因为她向四叔借钱的事，父亲的情绪很差。
想到刚刚的事情，纪冉冉撩起袖子看了眼自己胳膊……明天就会有蔓延开的淤青。
姜月明乍然面对丈夫的怒火，神情一愣，纪利国平日里脾气很好，这会儿眼神凶光毕露，野草一样的眉毛为他添加几分凶像，足够令人害怕。
姜月明很快寻回自己的力气：“那小叔怎么说？”
……
听到母亲的回答，纪冉冉试图捂住自己的耳朵，她已经猜到父亲会有多生气。
母亲的回答真是火上浇油。
果然父亲的喘气声加剧，重重的呼吸过后，是咆哮：“姜月明你非要做家里的搅家精？”
男人的脸上涨红，拳头捏紧在身前，瞧上去充满力量。
纪利国的对面，姜月明的手有些颤抖，脸上却是倔强，纪利国的力气可不小。姜月明平时也干农活，她的本事不比一个种地的男人差，只是，男人女人在身体素质上还是有差距的。
面对高大的纪利国，真硬碰硬，姜月明没有胜算。
“借十块钱这种事情本来是应该你去做的，你是一家之主。你对着囡儿对着我生气有什么意思？就是在家里人身上找找威风？你要是威风，冉冉会开口向小叔借十块钱！还不是家里头没有钱。”
想到这个姜月明对公婆就有意见，分家的时候分东西少，这才多久，公婆就有了自行车。十块钱跟一辆自行车比起来算什么，这样十块钱也不是说不还。
“家里头没钱也不是今天才没钱的，又不是明年就能有钱的。我一年到头忙来忙去，不是养这个家跟我们几个子女。两个儿子也是要念书的，不光光是女儿一个人念。”
纪冉冉靠在墙上，纪利国的话她听进去了。当初打算要念高中的时候，她想过学费会不够没想到父亲连借钱也不愿意帮她，还因此跟母亲吵架。
众人看到纪利国夫妻两人面红耳赤，僵持不下谁也不让着谁。王溪作为长辈，过来当这个和事佬，纪利邦也猜到哥嫂相争的原因，十块钱他本来是拿得出来的，但经过妈妈还有小妹的那样一说，这钱就不好借出去了。
王翠枝忍不住凑这份热闹，姜月明竟然完全不承认错误，不给纪利国一个台阶下。
跟这个比起来，刚刚纪利国把纪冉冉拉走的场景也不够看了。
王翠枝暗戳戳跟丈夫说：“你瞧着吧，这钱最后还是小叔出。”
见纪春在发呆，王翠枝想着可惜女儿考不上高中，不然也能从小叔那边支点钱。
可惜女儿的脑子之前确实是不大灵光。
读书不太行，吃东西倒是蛮在行的。
往好处想，她闺女是个享福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