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不属于特别幸运中的一员。
初中毕业后,原身跟许多人一样,没找到工作。
在农村里,这么大的姑娘不愁没事做。洗衣烧菜喂猪下地,只有做不完的活、没有没活做的闲。
两分地拔拔草也能消磨一下午。
家里虽不富裕,地也不止两分,草拔了也还能长。
原身毕业后在家待了快一年,直到自己过来。
若就这样在乡下过,一辈子也出不了头。
原身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松安镇。
大概也不知道出头的意义。
这个时代,城乡差距是天差地别。
不然不会有那么多知青用各种办法回城。
后世的年轻人背井离乡的也不少,不到安家的年纪,许多年轻人都是不会想家的。知青想回去的不是家,是城。
纪春都不好问与知青有关的事,一说母亲就如临大敌。原身的母亲对知青没有什么好评价,特别是后来的知青,那是一群没有吃过苦的家伙。
这样的说法纪春是不赞同的,在后来的年代,乡下的一些父母也会这样评价自己的孩子,是享福的是没吃过苦的。
各人有各人的苦,不能因为自己日子过得更苦,别人的苦难就不存在了。
纪老二家的情况没有比她家好到哪里去,纪冉冉能提起上学,并不意味着她能继续念书。来这里没多久,纪春听到不止一次的读书无用论,特别是女孩读书没有用。
这时候提倡男女平等的口号比后世响亮,但是目之所及,皆重男轻女。
纪冉冉下头还有两个弟弟,处境不会好到哪里去。
不否认,早念书这点是幸运的。
原身要是早念书,而不是跟弟弟一同开始上学……
这样的设想是多余的,那天去镇上的时候,瞧见二中的男生要比女生多。
到了高中男女比例更是失调。
墙上的大字报写得很好看。
到了乡村,口号归口号,生活归生活。
从柳树沟去松安镇一趟并不远,这副十六岁的身体,来回一趟,吃得消。
换做原来的自己,却是不成的。
但现在用的是原身的身体,一个出生于六十年代的村姑的身体。
上面的政策已经宽松,松安镇有市集,乡下人去卖菜、卖鸡的都有。现在允许私家杀猪,不再都是统购,家里头有点粮的都要养头猪。
用王翠枝的话说,日子真有盼头。
她感到绝望的日子,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是有盼头的日子。纪春弯下腰剥笋,阳光透过树叶落下光斑,风吹叶腰,光斑飘动。
连呼吸都是苦涩的,这样的日子,真的远不如后世。
她仰起头,四月的日头并不刺目。
上苍啊,除了认命,别无她选。
再来一次的人生,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冉冉吩咐狗子看着灶膛里的火,小跑着从后院离开这个家,从一条山道到另外一条山道,最近的后山是矮山并不高,都是人踩出来的小径。
丢两片叶子出去,树上的鸟理都不理。
也太不给她面子了。
冉冉鼓着嘴,拿着一根断树枝去敲树,高处的鸟依然没有看她一眼,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