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正当思索时,清业大拇指一指身后,无奈地道:“派这小子不正合适吗?”
“嗯。”云梦颔首应着,便右手执杯,左手扶住袖来,举止优雅地一饮而尽,由于这酒颇有些劲头,云梦不由紧紧地闭着玉眸,收起眉头,抬袖轻咳了两声,俏面上又泛起两片红云,甚是可爱。
“好!”焚天爽快地道了一声,对一旁候着的薛燕道:“小草,把这琴拿上去。”
这边厢,猫鼠二仙尚在商讨计划,那边厢,蜀山众徒也在一同商量对策。
如此想着想着,云梦便到了乾心殿,却见一高大威严的赤袍男子立于殿前,迎着凉风,仰望苍穹,身后殿堂的辉火映出他伟岸的身姿与思绪万千的脸庞,那男子叹道:“萧萧风无尽,漫漫夜未央。唉~!”
“你还叫他大哥!”薛燕眉毛一挑,生气地双手按腰冲云梦道:“云梦,他要对你是真心实意我便不说什么,可你明明知道他瞒着你藏起了呆瓜,试问,他要真把你当兄弟,能不顾你的感受吗?”
云梦颔首道:“略懂一二。”
焚天兀自傲然望着昏暗的红天,不想理会云梦,云梦便自己静静下了台阶去,迎着那晚的凉风,用白袖轻轻拭去辛酸的泪。泪花,迎着红色的暗光,飘散在发间、飘飞到身后、飘落在地上。
于是,云梦便陪着焚天下了数把,也不知下了多久,只知道天空中那赤珠都隐隐有黯淡之势,这期间,焚天每下一把便要与云梦对饮数杯,云梦又哪里是喝酒的行家?她渐渐便面色绯红、头晕不已,只把左手手背贴在额上,见焚天还要劝酒,她勉强睁着流玉美眸,忙推道:“大、大哥,再喝不得了,喝不得了~!”
“喂!等等啊!”薛燕伸手去喊云梦,却喊不回来,她只得握着粉拳一捶大腿,嗔道:“云梦大傻瓜!怎么这么意气用事啊!不行,我得跟过去看着她!”心念于此,薛燕便带上青鸾斗伞,追出门去。
云梦不解地问道:“为的是什么?”
清元沉思了许久,望向最为焦急的韩玉,一摸黑须道:“小师妹,切莫心急,那猫仙已说过了,焚天抓你兄长无非是要利用他,短时间内不会害他性命,另外,二位姑娘也已在宫中照应,我们应该沉下心来,想一个周全的计划接应她们,顺便把你兄长一同救出来。”
云梦沉默了片刻,翘首道:“大哥,我有心事,睡不着。”
花斑鼠正睡得安稳,却不想阿妙这一上来,甩了他一身水,他心中气恼,便道:“你这贼猫!本仙岂是小小野兽叼得走的?你别靠过来啊,浑身湿湿的,我睡不好觉!”
“哦?”焚天剑眉一展,笑道:“那可真是有缘啊,我忙完公事,正要回乾心殿,见这赤桃园内忽而兴起风雨,便来一看,算是不期而遇吧。”焚天说着,瞧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凉亭,便挥袖直指那亭子,心情愉悦地道:“贤弟,既然你我如此有幸,不如到那亭中一叙,如何?”
“你、你住嘴!”花斑鼠气不打一处来地用前爪扒着枕头底,一边摆动五彩斑斓的身体想脱离阿妙的魔爪,他紧闭鼠目怒道:“当初就是你骗我说里蜀山仇视我们这样的仙类,失散以后我找了不知道多少地方,就没敢来这里!要不是这次意外被吸进来,咱们说不定永远见不着面了!”
“贤弟竟有如此雅兴。”焚天和颜悦色地一挥赤袖,道:“我这小小的赤桃园,如何关得住这满园春色?”
焚天正在愁苦之时,却见丹陛下的那白衣美男子,变得七分欣慰三分愧然,他不太把情绪表露在外,只把双手负于身后,傲然问道:“贤弟,夜已深了,还不去休息吗?”
“好~好~!”阿妙打了个呵欠,道:“顶多我再费点功夫,省得你又吱吱闹个不停。”
……
“所以我们得找个机会把她迎回来嘛。”花斑鼠道:“你又说焚天那人不好惹,咱们得想个万全之策,一方面要保护蜀山的人,另一方面又要把仙女大人和她的朋友救出来。”
云梦抬起头来,眼神却变得哀愁,她望向轩窗外那暗红沉闷的夜色,夜风忽而吹透轩窗,拨弄床帐,拂过她白玉无瑕的面颊,她道:“小时我不缺玩伴,有夜和小玉陪着我,也不觉寂寞……直到他们都离开我,一个人弹琴、一个人下棋、一个人望着院中那片花丛,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孤寂……”说着,云梦合上玉眸,苦叹一声道:“相逢之后,夜劝我陪他饮酒,我虽品不出酒的滋味,却能看到他高兴的样子,那时我心里也会很高兴,因为有人陪着一起欢笑、一起同行,无论做什么不再那么苦闷。”
于是,焚天便把他在密室里对韩夜说过的计划,再对云梦说了一遍,他充满信心地笑道:“贤弟,还对你说件事吧,除了刚才那些,大哥还在里蜀山的熔岩中找到了沉睡已久的上古神兽火麒麟,后将它封在冰窖里,每日提炼它的火灵气,凭着它,现在大哥的修为已堪比神魔,只要再有一件合适的兵器,大哥便能借着它焚绝天地、震慑六界,倒时还怕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不下跪讨饶吗?哈哈哈!”
“贼猫!贼猫~!”花斑鼠生气地直往枕头里钻,道:“十几年不见,你还是这副破德行!吱吱!”
焚天又怎会不念兄弟之情,他正在气头上,下不了台,也只是待云梦悄然走远,才远远地、怔怔地望着她纤柔的背影,在心中苦闷地叹了一声:“兄弟……有争执,却又念着那份情,这就是兄弟……”
云梦一见,便莞尔一笑,道:“大哥好手法。”
云梦抬头望着焚天那充满野心的炽热双眸,忽而想起表面重情重义、暗地在她爹身旁捣鬼的纪云,那虽也是一段兄弟情,却显得那么虚假、那么令人不屑。念及于此,云梦心中一阵恶寒、胸中一阵慌闷,她将焚天的手从肩上脱开,微低着头,把胆怯的玉眸看向一旁,道:“大哥太过强势,我、我不敢苟同。”
焚天见桌上已无物,便睁着炽热的双眸,赤袖朝着石桌上一挥,但见红光一过,桌上已多了一个棋盘和两盒围棋,旁边还加了一壶酒和两只翡翠杯。
“大哥……”云梦本是狠下心要向大哥问话,却见他如此执迷于自己的霸业,又不忍心看他走上错路,便想如真兄弟一般直言劝他,可如今焚天已是怒火中烧,全然不听劝告,只是一脸怒气地望着天边。云梦万般无奈,只能隐忍地苦叹一声,道:“那我先行退去了,大哥要保重身体,秋夜容易着凉。”
云梦本想直接问他,但见他如此心忧,却又渐渐隐忍下来,只向台阶上的那人唤了一声:“大哥。”
云梦颔首,兀自低着头,轻声道:“殿中有匾,上书‘乾元归心’,意为‘乾元之至,天下归心’,乾心殿正是取其首尾二字。”
“哈哈哈!”焚天十分高兴,引着云梦入到亭中,那亭子坐落的方位与鸣剑堂的北苑的小亭竟颇有些相似,同样处于一片花海中,云梦端坐于亭中石椅上,顿生亲切之感,便叫薛燕取下琴来,将其放于石桌上,主动向焚天献了一曲。
于是,云梦便上了台阶,与焚天一同立于乾心殿前,焚天道:“说吧。”
“喵嘿嘿!”阿妙笑着把小斑放到身边,一手托着下巴望向他,一手拨弄他的毛发,道:“对了,你说你是来找仙女大人的,可我已经把她送进宫去了啊。”
云梦一把抓住薛燕的纤细右手,紧张地望向她道:“我、我喝醉了吗?”
小斑本来还在空中胡乱挥动着四肢,听了阿妙的话,也望了他一眼,道:“我也没说过我不高兴啊,贼猫就是贼猫,总是那么令人讨厌!”
“住口!”焚天背朝云梦,左手负于身后,右手一指丹陛之下,怒道:“我不想再听废话,马上给我滚!”
“贤弟总是太过心善,哈哈。”焚天将赤袖一拂身后的大殿,爽朗地道:“你知我为何将此殿命名为‘乾心殿’吗?”
薛燕听了云梦的话,也有略些感慨。
“就是他了。”净真指向一脸错愕的玄阳道。
“你!!!”焚天气上心头,一甩赤袖,背向云梦,没耐心地道:“大丈夫理当呕心沥血、建功立业,为后世谋一片天地!天下未定,何谈兄弟之情!”
“哎呀!废话!”薛燕又气又急地道:“云梦你这大笨蛋!干嘛当着焚天的面求他放人?这样他不什么都明白了!”
云梦微微睁大了玉眸,却又抬袖笑道:“燕儿多心了,大哥不是那样的人。”
大家一看,却见玄阳正躲在清业背后,偷偷地、有滋有味地啃着鲜鱼,他一看到众人望着他,便停下嘴来,把鱼藏到身后,冲众人嘿嘿一笑,道:“呃,什么事找我啊?”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的人分成了三拨。”净真沉着地分析道:“韩少侠被抓进宫,而焚天又不会放人,由此可想他是无法行动了。云梦和薛燕二位姑娘现在女扮男装混在宫里,虽说做起事来方便,却在焚天的监视之下,受了限制。现在只有我们这拨人行动自如,我们应该在这几天做好充足的准备,联系宫里的二位姑娘,不管到时她们是否已知韩少侠的下落,我们都要与她们会合,再设法救韩少侠。”
“大哥~”云梦拭着满面晶莹的泪花,还想劝他。
“不是这样的。”云梦睁着楚楚动人的玉眸,声音不含一丝杂质,表情不带半点虚假,她道:“六界众生,又有哪个生来就该低人一等?譬如妖类,他们多是生性纯善,理应多加尊重,而不该鄙夷和欺辱。”
“大哥棋艺并不输于我啊。”云梦睁着玉眸温声道:“我每下一步,大哥便能猜出其用处并予以克阻,只是方才大哥性急了些,棋差一着。”
焚天见云梦确是喝不下了,便点了点头,道:“也罢,我们兄弟二人有的是时间,也不为难贤弟了。”说罢,焚天便面色愉悦地笑着,扶起醉得一塌糊涂的云梦,对薛燕道:“把你家公子扶回寝宫休息,还认得路吧?要叫侍从吗?”
云梦痴痴地望着窗外,接着道:“今天,在那赤桃园里,陪大哥弹琴、下棋、饮酒,其实我心里也是开心的,忽然之间,我会觉得我俩很亲很近,桃花丛里,一壶清酒,谈笑声中对弈,那是多么美好的事啊~!”云梦说着,又困惑地道:“可既然是大哥,为何又要让我受这般相思之苦?所以,我当时心头一热,就忍不住想求他,因为我……!”
云梦听着焚天的话,脑海里闪过那些可怕的杀伐场面,又想起锁妖塔里那些毫无人性的妖化之物,不免替焚天的逆天行为担忧起来,她便紧锁眉头,朝着焚天跪下身去,玉眸里盈满泪水,她苦苦地哀求道:“大哥,收手吧,逆天行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是,陛下。”薛燕恭敬地点了点头,双手将琴抱起,又背回了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