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严肃地颔首道:“寡人确是有事请教,但赐你美酒佳肴,无非是不想亏待了义弟之友。”
“贤弟……”焚天抬头望见云梦,在那萧瑟的秋风里,他也不知为何,心头一热,凤眸里闪过一阵温和的光,他笑道:“是,大哥有错。”说着,他爽朗地一挥赤袖,将手中酒杯敬向云梦,道:“来,贤弟,你我兄弟二人共饮此杯!”
与此同时,一只脚踏进草屋中的焚天感觉到有人在撞击他的结界,不由得凤眸一张、剑眉倒竖,他转过身来,带动身后的赤色锦袍轻扬,便伸出剑指一指不远处的那团黑影,气势威严地怒道:“什么人!”
“这……”韩夜和云梦相处一直很融洽,正如鱼儿与水,他也不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只得向焚天道:“我与她相处这么久,鲜有争执,你的事我也给不出什么好提议,不过,你若真心做她兄弟,一定要多多关心她,不要总是以自己为中心。”
焚天听了韩夜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便把双手负于身后,严肃地颔首道:“言之有理,既然这密室只有我两人,寡人也对你明说,寡人很重颜面,如何能与他言和而又不失颜面呢?”
韩夜本来就中了赤龙蛊,自然是不担心那饭菜里有什么毒,只是他很惊讶焚天为什么突然态度转好,便问道:“怎么?莫非你还有其他的事相求?”
“既然如此,寡人今夜再来便是。不过,顺便提醒一句,早说少遭罪,晚说多受累,快点考虑清楚,寡人可不想害你性命。”焚天对自己的赤龙蛊还是很有信心,他直接出了门去,再度合上密室之门。
韩夜冷声道:“来多少次我也只是那句话,魔剑只认我,别人是无法驾驭它的。”
“原来是这样啊。”薛燕微展眉道:“也好,那家伙让你拖着,应该不会对我们的行动造成太大影响。”说着,薛燕冲云梦笑了笑,用手抚了抚自己的俏肩,把右眼一闭,做出一副酸疼的样子,云梦见状便去给她按摩,她纤眉一舒,才道:“我现在担心的不是别的,火云宫这么大,要找到呆瓜无异于大海捞针,我觉得从今晚起,轮流出去跟踪焚天那老妖怪,依我看啊,他藏着呆瓜,极有可能晚上去那里一趟。”
“哦?”焚天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望着韩夜,面色威严地道:“寡人给你下了赤龙蛊,你不记恨寡人吗?”
焚天闭上丹凤眼,认真思量了一番,心里渐渐有了底,便转过身去,神色庄重地道:“人类,很感谢你今日给寡人的这些提议,正如你说,一事归一事,你既帮了寡人,等你说出魔剑秘诀,寡人便放你出去与我义弟团聚,君无戏言。”
云梦便把她和焚天之事如实相告。
第二日,焚天一早便到了某处地方,那便是关韩夜的密室。
焚天一怔,继而故作不悦、豪迈地笑道:“诶!贤弟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是兄弟,何谈谢不谢?”
里蜀山的地表温度不算太低,云梦轻盈踏于其上,觉不到一丝凉意,她若有心事地悄然挪到轩窗旁,打开窗子,一阵微凉夜风拂面而来。此时的她,未束纶巾,一头柔顺的飞瀑映着暗红色的夜光,显得那么凄美明艳。耳畔的风仿佛在诉说着往日的心事,云梦遥望空中那不知名的赤珠,一抚青丝,温柔的玉眸里早已噙满了泪花,她心道:“夜,你在哪里啊?你可知,云梦心中有多么苦楚……”满腹愁伤,却不知与谁人说起,云梦也只能痴痴望着那晚秋的夜色,期盼着另一个天明。
焚天听着也觉亲切,便一手按于桌上,一手去拍了拍云梦的柔肩,朗声笑道:“贤弟,大哥也正是这样啊,若不是有了贤弟,大哥身处在这宫中,又能找谁排忧解闷啊?”说罢,焚天看了一下天色,这才发觉天色已不早了,便道:“贤弟,看来天色已晚了,你先回宫中休息吧,把你的琴童也叫回来,别对他太苛刻。”
云梦当然也不是重钱财之人,她反而对焚天那招挥袖变幻之术有些兴趣,便问道:“大哥,我每次见你变这变那,这是什么法术啊?”
司徒云梦与焚天起了争执,心里只是一阵难过,她离了广场,却见一位身着浅蓝衣装的娇小之人已将双手抓着青伞、背在身后,似乎在等着什么人,她便唤道:“燕……小草。”
云梦当然想学,便莞尔一笑,把一双白袖叠放在大腿上,道:“那就有劳大哥了。”
与薛燕分开后,云梦想韩夜想得厉害,又担心她大哥,因而便忧愁地、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便到了赤桃园。
“嗯。”云梦只得立起身来,文质彬彬地抱拳道:“大哥,明日再会。”
“不是……”云梦微微蹙着眉头,向焚天道:“我自小与几位挚友分离,苦尝了八年的孤独滋味,那时候陪伴我的就只有琴弦与书籍,而现在遇到了大哥,我才知还有人可陪着一同赏曲、对弈,和大哥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
云梦知道薛燕江湖经验丰富,跟踪、探路的技巧比她高明许多,便点了点头。
韩夜见到那高大的赤发男子立于身前,不屑地冷声道:“哼,又来问我魔剑秘诀吗?焚天,不要以为威压就能逼迫所有人,我便是被你的赤龙蛊活生生害死,也绝不把魔剑秘诀交与你。”
云梦与焚天对饮,忽然之间又觉得她并不是被迫才要喝酒的,她之所以喝酒,更多是觉得和焚天聚在一起很开心、很解闷,所以这次又把柔美的脸蛋喝得绯红,只把白袖遮掩,迎着满园春色,很是好看。这时,她才细细品味赤桃园内那些细小的声响,譬如花枝之上时常发出如喜鹊般的叫声,云梦听了只觉悦耳非常,便手指亭外鹊声处,淡然笑道:“大哥,对了,昨日在园中时,我便听到了这种鸟叫,这是什么鸟啊?”
于是,焚天便把他所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了韩夜,韩夜到底是个聪明人,渐渐就明白是司徒云梦和薛燕女扮男装进宫救他,他当然不会戳破,便向焚天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我那位名字里带‘云’的朋友,她与我自小相识,性情温和,属水,而你性情炽烈,属火,常言道,水火不相容,你二人有争执也很正常。”
焚天睁着炽热的双眸看着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男子,忽而朗声笑了,道:“仅凭这点,便也值得寡人欣赏了,若不是因为二界敌对、两族利益,你与寡人或许能成为朋友。”说着,他将盘子里的酒杯里斟满酒,递给韩夜,道:“实不相瞒,昨日寡人与兄弟吵了一架,寡人性子比较烈,唯恐伤了他的心,故而一宿未眠,今早来此便想问你如何得解。”
焚天若有心事地一手负于身后,缓缓走着,威严的表情又透着几许担忧。薛燕见他出了正东门、离了火云宫,便借着夜色机敏地绕过守门侍卫,到了三十里碧湖之畔。
云梦听了焚天的话,也抬袖笑了,忽而一阵温馨之感涌上心头,借着酒意,她把双手轻轻叠在胸前,向焚天认真地道了一声:“大哥,谢谢你。”
薛燕虽说也担心,但她始终相信她能照顾好云梦,便打了个呵欠,倦意绵绵地道:“困了,睡觉。”
薛燕牵起云梦的如兰素手,信心十足地道:“云梦,今晚我这一去,至少能查出呆瓜的大概位置,如果焚天没发现我,我明日再探,一旦他发现了我,明天就只能靠你出马了。”说着,薛燕望了一眼窗外夜色,便动作麻利地换了一套夜行衣,笑道:“好了,我这就去了,晚上在床上乖乖躺着,等本姑娘的好消息吧,我的小梦梦~!”说罢,她便朝云梦俏皮地眨了一下右眼,纵身一跳,隐没在寝宫外的夜风之中。
云梦不曾推辞,一边与她大哥下棋,一边饮着琼浆美酒,笑谈古今,不觉有些微醉,白玉的面颊泛起阵阵桃红,她便抬起袖来轻轻贴在发热的脸上,模样颇有些可爱,焚天见此情状,开怀笑道:“哈哈哈!贤弟啊,可惜你不是女人,你要是女人啊,必定倾国倾城,大哥都快被你迷倒了。”
萧萧风无尽,漫漫夜未央,回首金兰义,赤君断愁肠。
“义弟?”韩夜皱着清眉,大惑不解,想了很久都不知道焚天口里的“义弟”到底是谁,他便只道:“不必大费周章,若有我能回答你的,一定如实相告。”
也不知算不算巧合,云梦昨夜一宿未眠,今日薛燕起床后又要打探韩夜的下落,二女商量后决定分开行动,这样就算遇上了焚天也不必两个人一起留着陪他,更利于寻找。
焚天闭上凤眸,仰头长叹,夜风扬起他的赤发、掀动他火红的龙纹锦袍。
碧湖除了水源丰富,同样也是产鱼的重要之地,像有鱼饭店的鱼,很大一部分便来自于这个大湖之中,妖民们不但懂得结渔网、造渔船,还深知规划打渔之理,因此碧湖里很少出现鱼类稀少的情况。焚天为了鼓励妖民勤劳养殖和捕捉,便在湖边修了不少供渔民居住的屋舍,当然,如此天然的好湖泊,他也不忘在湖中填土造湖心岛,还造了几座贯穿湖心岛的湖中长廊,平日里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好不繁荣安定!
云梦坐于帐下,放右袖放在胸前,痴痴望着离去之人,月眉一蹙,睁着柔情似水的玉眸,心道:“大哥,你可别伤了我这位好姐妹啊。”
焚天离了密室,本想去找云梦,但想了一想,又闭目心道:“寡人乃里蜀山君主,九五之尊,岂有低声下气之理?虽说昨日对义弟发怒是不对,但寡人也不能自降身份。”念及于此,他便没有去,而是再次到了昨天与司徒云梦共处的赤桃园里,坐于亭中,施法变出一盘棋、一套酒具,对着满园五彩缤纷的桃花自斟自饮、独自下棋,忽而园中一阵凉风刮起,吹动他下颔的垂须和流火般的长发,他放下棋子,剑眉一蹙,嗟叹一声。
云梦见薛燕看起来有些疲惫,便与她同坐到床帐之中,柔声问道:“今天下午怎么样?”
凭着昏暗的环境和掩护物,薛燕很好地隐藏了自己的身影,加之当晚的风声很大,她细小的脚步声混在夜风里,更是令焚天丝毫未曾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