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云梦低头犹豫着,右手轻轻抓着胸前杏黄的菱巾,却始终无法冲破传统思想的约束。
“此乃请神符。”太和和颜悦色地说着,白袖一扬,道符便飘入了韩玉手中,他接着道:“六界之内,神明为长,若遇强敌,可请先灵。玉清元始天尊讲经时曾说,神魔消逝,散作游灵,无生无灭,复归天地。所谓请神,就是将当前界内已故神明的游灵聚于体内,借助神力化险为夷。不过切记,神明的灵气正好比大江大海,而凡人的躯壳不过一只小碗,引灵之人若是自身容量不够,必会撑破极元、魂飞魄散,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擅用此符。”
“他一定在想办法应对明日的恶战。”薛燕明眸一转,会意地道:“那我也不去打扰他了,以他那性子啊,生怕我们陪着他会受什么危难,总是想多背负一点。”
“嗯。”云梦点头道:“他找守正道长有事相谈……他让我在这里候着,我一个女儿家,怎好管男人间的事?因此才从清律堂里借了琴来,边弹边等。”
长老太和来到她的身边,提起袖子,拍了拍她温玉的背,和气地道:“孩子,潜心观书,心莫难宁。”
一直以来,薛燕都把自己当成夜、梦二人忠实的伙伴,虽然她心里对韩夜是有感觉的,但她也知道司徒云梦对韩夜的依赖比她要深多了,云梦只知自己会退缩,又可曾知道薛燕也是不断在给他们机会。
韩夜出门遇到二女,一番言语,而后回房休息,自不在话下。
“别开玩笑了。”薛燕把头枕着云梦的香肩,惬意地道:“说到音律,小女子哪及得上司徒小姐半分?”薛燕说着,明眸里一阵失落,她叹道:“说到底,你是名门小姐,自小接触乐器和书籍多,而我不过是一个贫贱低微的江湖女混混,能陪伴我的就只有这副歌喉了,唉。”
注释:
于是,韩玉便一边琢磨着请神咒,一边翻看奇门遁甲,心中更多了几分胜算……
薛燕紧靠着云梦温香软玉的肩膀,柔声道:“喂,和你同坐一张凳子,挤得下吗?”
“燕儿说得对,这也正是他的好。”云梦说着,玉面又泛起桃红,她回首过往,道:“在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学会保护别人、背负责任,就好像他的名字,听起来很悲凉,却能把温暖深深藏在里面……”云梦有了薛燕这个倾听者,谈及意中人就更为心波荡漾,她把双手轻轻拥着自己的柔躯,却掩不住少女应有的娇羞与矜持,眉目里动情不已,她又想了想,问薛燕道:“燕儿,你是怎么看他的呢?”
“奇怪了……”云梦蹙着月眉思索道:“路上见小玉行色匆匆地往首峰去了,我连打招呼都没来得及。”
“我相信夜,也相信你……”云梦把素手牵住薛燕的小手,睁着流玉眼波望着她道:“你如此谈笑风生,定然已是成竹在胸了,对吗?”
与此同时,清律堂内。
而这时的韩玉,却在经楼之中翻看书籍,她从桌上堆成山的书里抽出一本书,翻来翻去,却一行字也看不进去。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1,自出师门未必是坏事,久居蜀山也未必是好事,凡事皆有定数,又或可变动。”太和说着,又和悦一笑,抚须道:“孩子,你是觉得长风师侄教你的玄天镜还不够,想太师叔再教你些东西?”
“好啊。”薛燕点了点头,便与云梦交流起来。
薛燕哼着清脆的曲声,柔和婉转,她望向夜、梦二人各自的房间,才发现他们二人的房里都没亮灯,便心道:“不会现在就睡了吧?或者说,这两个家伙幽会去了?”
似乎终于意识到有人来此,云梦停下琴,用手拨了拨耳畔的青丝,抬起头来,柔情似水地望着薛燕,道:“燕儿,不早点休息吗?这么晚了还来后山。”
韩玉连忙点头,太和笑道:“太师叔早已多年不问世事,只在这经楼中藏书画符,能帮到你的不多。”太和说着,从怀中取出七张黄符,上面画有韩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形咒文,太和道:“可知这是什么符吗?”
穿堂晚风拂袖,两旁烛影摇曳,守正于神案香炉前盘腿端坐,望着韩夜,看着他身上隐隐透出火红色的玄元真气,对韩夜道:“年轻人,你这玄元真气怕是很快要炼到第九重了,刚刚教你的斩龙诀,你须好好记住,等你把七剑融会贯通之时,便是你使出斩龙诀之刻。”
“所以嘛……”薛燕摸了摸头上的燕形发饰,被晚风吹动的柔发拂过纤臂、掠过俏脸,月色之下,那位坐于风中的俏美人又宽慰道:“我从不打无把握的仗,这次本来是有些退却的,可是呆瓜的坚定给了我勇气,我想,我们三个人一定要同心协力,不然就再没机会从塔里走出来了。”
“本姑娘才不会见怪呢。”薛燕把背靠向美人,双手扶着石凳的边缘,双脚时而晃动,她畅言道:“其实我挺喜欢你的,打心眼里喜欢。”
薛燕继续靠着云梦,望着夜幕与星辉,安然自得地道:“先听听再说吧。”
“呆瓜和云梦现在怎么样了呢?”薛燕灵眸一转,迈出门去,背朝房间把门合上,仰望满天的星光,纤眉一展,心道:“今晚的夜景好漂亮啊。”想了一想,薛燕又微微凑起眉头,向着那月光祈愿道:“月儿啊,请你保佑白朗和凝霜能在那相思树中永远开心地相伴下去。”
云梦料不到薛燕竟有如此动人的嗓音,薛燕也料不到云梦竟有这么灵巧的琴技,两人琴歌合鸣,美妙的音律响彻了夜空。
韩玉认真听着太和的话,双手捧着请神符,点头道:“嗯,小玉谨记。”
韩夜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退了回去,便起身拱手道:“晚辈告辞。”
韩夜以为守正只是说他们三人,便道:“前辈,云梦是我青梅竹马的挚友,薛燕是我出生入死的同伴,我三人同心协力,自会相互配合。”
云梦锁着愁眉道:“燕儿言之有理。”
一间点灯的客房内,薛燕正坐于桌前,一手托腮一手翻看圣书医仙送她的书,桌上乱七八糟地堆放着一些她配制过的药,她打了个呵欠,合上书、站起身,伸了个俏丽的懒腰,望向窗外的夜色。此时月光有一种朦胧的美感,点点星光与月辉相伴,配以徐徐吹入屋中的凉秋之风,令薛燕更添三分惬意。
云梦听了薛燕的话,心里竟激起一阵涟漪,她有些讶意看了一眼薛燕,却又忽而展颜一笑,动人心扉,她道:“燕儿可知我心中所想?”
韩夜附身于守正之前,皱眉拜道:“前辈把真武七剑诀倾囊相授,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我看呢……他是个大傻瓜!”薛燕突然笑了,脸上露出两个梨涡,云梦也被她逗得以袖掩面笑着,薛燕展着纤眉道:“当初我之所以想和他结伴,就是因为感觉他很踏实,也说不出哪点好,总之很安心就好了。”薛燕很温馨地说着,又对云梦道:“喂,我把你当姐妹才对你说这些,你可不要告诉那呆瓜,免得他又在我面前神气起来。”
“因为云梦大美人在此抚琴啊,小女子怎敢不来助兴?”薛燕亦是纤眉一展,一边微笑着一边把手背到身后,轻盈地挤到她坐的石凳上,两段柔美的身躯由此紧贴在一起,香气萦绕,双双都有些发热了。
薛燕确实想知道自己是否所处梦境,她在月下美人的柳腰上摸了一把,美人惊得张大了玉眸,俏面生花,却又恬淡地微笑。那一颦一笑,令薛燕高兴不已,她便以莺燕的歌喉迎上云梦的琴音。
守正也不提醒他,只是凝神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锁妖塔如何,天下苍生如何,皆看尔等了……”守正叹了口气,一挥白袖,道:“你可去了。”
于是,云梦静下心来,专心抚琴,那妙兰素手拨弄琴弦,凡间诸事,皆为幻梦。伴着悠扬的旋律,薛燕忽觉身临月光之海、魂游天云之端,飘飘兮若柔风拂柳,绵绵兮似娇花缭绕,那一段绵长的琴曲,恰如云梦纠结的内心,若即若离,似真似幻,伸手一触,却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