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心,为师正烦,莫要打扰。”了尘只浅浅说了几句,却并未回头看小和尚,只是低头闭目念经,或许是想以此强压内心的业火吧。
“听到了没有!”了尘怒视韩夜,那炽热的目光连韩夜也愧疚得无法正视,他道:“慧明师弟是多好的人啊!你师父硬是把他的头颅割下来送给了买主,让他至今无法全身而葬,如此泯灭人性的行为,令人发指!”说着,了尘兀自抓着韩夜,抬起左掌,怒道:“如果今天再不替天行道,我……!”
在众人之前、大佛之下,有一年迈老僧,他身披袈裟,发须斑白,面容慈祥,他微微垂着双目在给众人讲着佛经,见韩夜三人来了,他并无一丝惊讶,只是和蔼地冲他们笑了笑,然后继续讲经。
两个男人若要打起来,又岂是女人能劝得住的?司徒胜拔出紫电剑来,紫色电状的宝剑在日光下发出淡淡幽光,他拿剑指着韩夜道:“韩夜,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跟不跟我回去?”
韩夜不免冷笑,心想:“事到如今,你还想打探师父的下落,却不知他早不在人世了。”
夜、梦二人很懂规矩地找了席位坐下,顺便把薛燕也扯下来坐着,三人,不,应该说是两人很安静地听着老僧讲经,至于另外一个人,当然是东张西望、极不安静地坐着,时间缓缓流逝,终于到了正午时分。
从大门进去,绕过影壁,房间便分成八列向里整齐地排去,整齐壮观。进去仔细一看,众人又发觉厢房没有想象中那么单调,每隔五个房间便置一古树,隔十个房间便置一段绿景,隔三十个房间更是在中间设一座小园,园中有花木、有石径、有凉亭、有假山、有池塘、有木桥,一应俱全。
韩夜见老僧心性已至超凡入圣之境,不免叹服,他施礼问道:“请问,您便是觉空大师吗?”
韩夜冷然道:“两者皆有。”
云梦和薛燕是一头雾水,韩夜也只是稍稍明白了些,惟有在场的觉空对此了然于心。
注释:
韩夜想躲,奈何电光速度实在了得,虽说打不中他的肩头,却也打到了他的右臂,韩夜被剑击中,顿觉全身一阵麻痹,脑海里一阵恍惚。然而他想起还要解决神武寺的恩怨,又想起还要去蜀山询问凶手的情况,便一咬牙,硬是往后退了开去,左手按着发麻的右臂,望着司徒胜。
为首的武僧点了点头,向韩夜竖掌施礼道:“韩施主,前番未明身份,多有得罪,请!”说着,八个武僧恭敬地让出一条道来,放韩夜三人进入了殿内。
闪星诀这招虽然能一瞬间提升自己的速度,却极为耗费真气,韩夜躲了二三十个回合就有些气喘吁吁了,而司徒胜却是意犹未尽,他待韩夜身形略显紊乱之时,瞅准机会,紫电剑直拍韩夜右肩。
韩夜点了点头。
觉空道:“澄心啊,先引这几位客人去东厢房放行李,然后带他们去斋房用斋。”
“阿弥陀佛~”觉空竖掌叹道:“了尘,世间种种皆有因果,该放下的东西便该放下了。更何况,不是韩施主杀了慧明,凶手已入黄土,万事皆休了。”
“三位施主请放心。”觉空大师慈祥地道:“老衲一向钦佩林施主的为人,他的朋友也自当是老衲的朋友,少时便会给三位安排斋饭住所……”
话说韩夜三人绕过了占地面积颇多的广场,便来到了大雄宝殿之前。
“好!很不错,哈哈哈!”司徒胜生气地笑道:“真不愧是二弟的儿子,性子都这么倔。”说着,他右手摸向腰间的剑柄,面含杀机地对韩夜道:“侄儿,八年不见,不知你武艺已进展到何种程度了,不如让我这个做伯父的来领教领教你的高招吧!”
虽然韩夜能够理解所谓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要说他心里很希望见到这个伯父,那也是不现实的。
司徒胜见韩夜行动已经迟缓了不少,挺剑又朝韩夜腿部刺去,可想而知,这次他正想击伤韩夜的脚,令其无法行动,他才方便带回。
云梦见到那个人,顿时睁大了玉眸,把素手放在衣襟处,紧张而又小心地轻轻道了一声:“爹~~!”
“那你就一掌把他打死在这大雄宝殿之上吧!”觉空突然怒斥一声,镇得了尘缓缓收回了左手,静了许久,觉空才正色厉声地道:“慧明是什么人,我这个做师父的不比你清楚吗?他一心希望你能收心养性,若是你现在一时怒起,打死了这个无辜的人,到了九泉之下你如何面对他?”
于是,澄心便引着众人出了殿门。
“哦?”司徒胜眼中寒芒一闪,用一种奇怪的语气问道:“你是认为鸣剑堂里有人要暗害你?还是,你觉得我这个伯父没能力保护你呢?”
“是,住持。”澄心听话地点了点头,对薛燕等人道:“各位请随我来。”
觉空便又仔细观察了他们一遍,终于摸着白须放声一笑,道:“呵呵呵,林施主武功盖世、六界纵横,老衲便知他交的朋友也绝非等闲之辈,今日得见,果真如此啊。”
韩夜这番话里所隐含的意思,云梦是最明白不过了,她蹙起柳眉,一脸担忧地看着韩夜。
觉空说着,便唤了门口的一名武僧,让他叫了个小和尚过来。
“虽然我很明白你内心的痛苦,但我不会和师父断绝关系的。”韩夜伤感地道:“当年他受陈耀海唆使,害人无数,可又教我武艺、为我而死,我的心情你是不会明白的。”
殿内真可谓内含乾坤,十六根盘龙金柱立地擎天,由外向内,十八尊金身罗汉横眉怒目、威猛无匹,及至最里面,三尊丈六金身的大佛赫然入目,那慈祥和睦的姿容令人心境安宁。除此之外,内壁、殿顶、地板、藻井1上,均刻画着诸多佛门图案,颇有些眼花缭乱的感觉。
云梦却隐隐知道他心里装着什么心事,目光很少从他身上移开,只在心里道:“夜,我只盼着你好,无论如何也会陪你走完这条赎罪之路的。”
“我不会回去的。”韩夜平静地说着,也不管薛燕诧异的目光,更不管云梦渴求的眼神。
小和尚道:“管房间的慧真师叔说,从丁字第八十七号房开始,有三个连着的房间空在那里,我现在正要带你们去。”
“小光头?是你!”薛燕睁着美眸吃惊地道。
“漂亮姐姐……住持……”小和尚一一向众人施礼,然后又向佛像前的了尘喊了句:“师父。”
这时,沉默了片刻的觉空发话了,他带着一丝难以掩盖的忧伤,微微颔首道:“没错,慧明是我的爱徒,当年他惨死在索命阎王手上,老衲为此流了七天七夜的泪,明灯枯坐,苦海无边……”老和尚说着,缓缓闭上祥和的眼眸来。
那一刻,云梦看到韩夜那心中的苦涩,多想对他说一句“我明白”啊,可是,她说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能静静看着韩夜,除了默默关心,却不敢近前抚慰。
韩夜望着了尘,也知道自己替师父解释这些效果不大,因为全武林大多数人都认为索命阎王罪大恶极,而陈耀海毕竟是一方门主又很善于蒙蔽众人视线,所以这八年来就算韩夜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让他师父摆脱万恶魔头的骂名,而陈耀海则依旧安安稳稳地当他的八卦门掌门。
“我放不下!”了尘抓韩夜的手又紧了几分,他急道:“师叔,你就如此绝情绝义吗?慧明是我师弟,可他也是你最疼爱的弟子啊!”
“呵呵。”觉空一摸白须,祥和地笑道:“韩施主又何必拘礼呢?稍候片刻,老衲这就叫人给你们安排厢房。”
“我为什么要回去?”韩夜一想起鸣剑堂的态度,不免心中仍有怨意,加之他又打算平息神武寺的恩怨,更不想回去,便冷笑道:“伯父,八年了,您都没想过来看我这侄儿一眼,今天为何突发奇想要带我回去?”
韩夜不明所以地一惊,却答道:“在下便是。”
似乎又想到什么,司徒胜补充道:“对了,你说你是索命阎王的徒弟,他现在人呢?”
司徒胜也不打算再问,虽说他真正的目的是要带韩夜回去,但真正打斗起来时,身上发出阵阵杀气那也是在所难免的。
司徒胜被韩夜这一番话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他心想,韩夜这不明摆着就是在怨恨他们对此不闻不问吗?于是他顿了一下,道:“侄儿,这事虽然我也有不对,但你也应该明白我的难处。”说着他摇了摇头,叹道:“想那索命阎王,是杀人魔头、武林公敌,你要学武功找我们便是,又何苦拜他为师呢?”
“为什么!”司徒胜问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已有些恼火了,韩夜再不济也是自己的侄儿,如今硬是让他下不了台,他老脸往哪搁啊?
“师叔!”了尘急着看向觉空,道:“我知道师弟不是他杀的,但慧明师弟死在索命阎王手上,这小子把贼人认作师父,我岂能饶他?以前你老对我说,莫要出去惹事生非,好,我听你的话!但现在这小子自己送上门来,你让我如何收得住性子?”
觉空见众人走了,叹了口气,对身后的了尘道:“了尘,那几位施主走了,你还不能静下心来吗?”
韩夜在一旁也不问这些,只是喝着闷酒,似乎装了许多心事,估计他是在想如何平息他师父与神武寺的恩怨吧。
“住持,是不是又要我给人安排住房啦?”随着一阵稚嫩的童声响起,门口走进来一个模样大约十岁的小和尚,脖子上挂着一长串佛珠,他睁着清澈的双目,微微低着头,走到众人面前。
韩夜望着那个应该称作“伯父”的人,却感不到一丝一毫的亲情,虽说当年他曾传话说他已做了索命阎王的徒弟,但司徒胜和纪云听后立马不闻不问,而鸣剑堂的弟子再见韩夜之时也是嗤之以鼻,这些都是让韩夜心寒的原因,因此他回鸣剑堂也只是打探一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