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了,你早忘了我吧?什么青山之誓,不过是儿时的一句戏言对吗?”韩夜紧紧抓着手里的玉坠,合上清眸,眉间颇含哀伤,他心道:“就算你不记得我了,我也会永远把你深藏在心中,背负的太多,相见不如不见。”想着想着,韩夜睁开清秀的眼眸,带上酒袋和宝剑,踏上了新的旅程,他掩上门来,门前射在地上的最后一缕阳光也就此暗淡。
“我知道我跑不掉了。”姑娘的眼眸里映着明亮的月光,隐隐闪烁着无助和孤寂,仿佛是认命了,她紧闭美眸,用那清脆而略似莺燕的声音道:“你想怎样随你啦!”
假小二眼光瞟到右边屋顶上的男子,有些慌神了,他眼珠子一转,急中生智,待韩夜渐渐跟上来时,右手朝韩夜一甩,道:“看暗器!”
春天的洛阳,牡丹花开得正旺,五颜六色,姿态万千,合上清波阵阵,两岸乱花迷眼,一缕缕和风掺着牡丹花香、轻轻扑在韩夜的面上,撩起他的衣摆与发丝,凉中伴着暖,好不惬意。
终于,两人停下了追逐的脚步,冒充小二的那个姑娘完全转过身来,柔美的长发映着和风飞扬,娇俏的身影在月辉之下惹人怜爱。
“不妙!”韩夜心叫不好,竹筏上的连绳却是一根接一根地断开,最后哗然一声,竹筏四分五裂,随着波涛四散而开。韩夜还在后悔当初没挑些坚固耐用的绳子,人已经落到水里去了,虽说韩夜并非什么旱鸭子,但落入这等大浪洪波里,也只有被卷入的份。
话说那假小二偷了钱后,便迅捷地跳上屋顶,在洛阳城各种住房建筑上行走自如,一边还看了看手里袋中的那点银子,眉头一皱,道:“这呆瓜,看起来听爽快的,怎么袋里才这么点钱?真扫兴!”
那店小二刚走,韩夜后方又有一位店小二急匆匆跑过来,看到韩夜桌上放着的那个盘子,庆幸地说:“原来盘子被端到这里来了,害我找了老半天,客人都等着上菜呢!”
是日,风和日丽,韩夜不打算像往常一样步行,洛阳的南面有一洛水,风景怡人,他无钱坐船,便自己做了一个竹筏,撑着竹竿在那洛水之上缓缓前行。
这假小二对自己的轻功身法还挺自信,他自顾自地在房屋瓦片上疾行,全然不知右旁的另一排屋顶上,有个身影在渐渐向他靠近。
这种情况下铁定是追不上她了,韩夜一想到银子被骗,这个月只能喝凉水,要说心里不气那是不可能的。他秀眉一皱,心中怒道:“可恶的女贼,以后别让我再撞上你!”
如此夜晚,对手突然发来暗器,那可真让人防不胜防啊!所以韩夜一听有暗器,顿时一惊,便调整身姿欲躲,速度也缓了下来。但自韩夜听到假小二喊着要发暗器后,半晌却只听到阵阵微风之声,假小二则早甩了他一截路了,韩夜稍稍一想便明白被假小二耍了,他皱眉心道:“好狡猾。”
遗憾的是,如此美景,却少了美酒作伴,韩夜总觉得缺点什么,河风透着水香,渐渐就多了几分伤怀。师父的墓几年前就找不到了,可能因为那片地带本来就很潮湿,阴雨连绵,水土流动得快,以至于连那块刻字的牌子也不知到哪去了。爹娘的墓倒是被司徒胜砌在鸣剑堂的青山上,韩夜每隔一年去探一次,也是那个时候探听凶手的消息,可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这样一想,韩夜都觉得这八年的时间除了行侠仗义,他也没做过更多有意义的事,心里油然生出几许惆怅与挫败感。
于是,男子走进一家酒店,这酒店里人还真不少,将近摆了二十张桌子的厅里只有两三个桌位空着,男子找了个顺道的桌位坐了下去,很淡然地道:“小二,来。”
“对不起!对不起!”这位身材瘦小的店小二兀自低着头,把盘子放在桌上,一边道歉一边用肩上的毛巾去擦韩夜被弄的衣服,那说话的声音清脆而带着少许稚嫩,听起来倒像是个才十几岁的孩子。
店小二听到声音后,停了一下,背对韩夜道:“毛巾呢,留给你擦干净衣服,酒菜呢,就当我送你的好了,再见。”说罢,那店小二竟是一个纵身,跃出门外,消失在门外的大街上。
危急时刻,韩夜并未放弃生还的希望,他将身上的玄元真气释放出来,黄绿色的淡淡真气萦绕在他的四周,不过,真气再密也不能隔住流水,韩夜渐渐感到呼吸无力,意识也愈渐模糊。
说到这个深蓝色侠装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长大了的韩夜。这些年来,他一直行走江湖、独剑步于风雨之中,做了许多行侠仗义之事,想以此弥补他师父索命阎王的过失,同时,他也不忘找寻杀害他家人的凶手,可惜至今仍未得一点进展,就算鸣剑堂那里也收不到半点关于凶手的消息。常行侠义之事,总能得到一点来自于感恩方的钱粮,韩夜便以此度日,但他每每行事都挂着“索命阎王之徒”的名号,待小有名气之时,也是江湖一些居心叵测的门派追讨之时,而韩夜倒也机敏,凭着自己高超的身法和技艺,屡次逃过了危机。再说到鸣剑堂,韩夜为了调查曾回过那里几次,每次都没停留太久,但鸣剑堂那边听说他是索命阎王的徒弟,为不惹火烧身,都或多或少地与他保持了隔离,韩夜知道这种事早在预料之中,但他调查完后,顺道打听司徒云梦的近况却又不忍去见她,渐渐都以为这辈子与她算是有缘无分了,就算自己心里永远无法忘记,可时隔这么多年了,她还记得吗?
韩夜在那片深蓝里感受到一种气息,那种气息,似乎在八年前的某个夜晚遇到过,似乎在胸前也感受到过,但是,这气息与那两者相比,却又不尽相同,会是什么呢?
“毛贼休走!”但听右边后方有一男声传来,声音内敛而带些铿锵,假小二转头一看:不得了!右边那排房顶上,那个被偷的蓝衣男子正一手抓着宝剑、一手甩着步子,像一阵疾风般朝他追来呢!
“当然有!”小二道:“洛阳最出名的就是宝丰酒,清香芬芳、甘润爽口啊,我们店里刚从宝丰收来一批货,您要不要?”
“客官!说到酒,您可真找对了地方!”小二连忙神采奕奕地道:“整个洛阳城,就我们这里存酒最多最齐!”
韩夜前身被热汤一烫,哪还有心情喝酒?他赶紧站起身来,转头望向那个笨手笨脚的店小二,皱了皱清眉。
“谢谢!谢谢!”店小二赶紧点了两下头,然后把毛巾放在桌上,似乎揣着什么东西急匆匆便朝门外走去。
假小二着实吓了一跳,但还不傻,眼见男子已经追到几乎与他并排的位置了,他立马将双手甩到身后,运起身法,踏着瓦片,“叮叮叮”地朝黑暗的远方遁去,身形似燕,步音如铃。
“我……”被姑娘这么一说,韩夜到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了,他看着风中月下那俏丽的姑娘,惋叹道:“你何必要偷东西呢?可惜了这么好个人。”
“哼!”韩夜蹙着秀眉,忽而猛地一拍桌子,把旁边的小二都吓了一跳,不过他此刻已无暇顾及小二的感受,因为他怀里的那一个月酒钱已经不翼而飞了。
唉,差点忘了,没酒可喝啊!
夜晚的洛阳里,迷离的月色下,两行屋顶之上,有两个人正快步追逐。跑的那位假小二行动敏捷、轻跃如飞,他时不时按一下他头上要被风吹走的帽子,帽檐旁的几缕长发悄悄伸了出来,或贴在双颊上,或在迎面风中飘舞;追的那位侠装男子身法玄奇、疾速似风,深蓝色的衣袍迎风响动,乌黑的长发飘飞到身后。
韩夜前一刻还同情人家呢,这一刻反应过来,便已怒火中烧,他手指那姑娘,蹙着清眉道:“岂有此理!你别走!”
洛阳这地方,即便到了傍晚依然那么热闹,来往买卖的人很多,有的小贩老早就把带来的东西卖出去了,正悠闲地收着摊子;有的小贩则扯着嗓子叫卖,只想在天黑前多卖一些货。
不知不觉,已过了半个时辰,韩夜桌上的空酒坛已有四坛,加上韩夜刚放下的那坛酒,共是五坛酒了,喝了这么多酒,韩夜也只是脸颊微红,醉意并不太浓,不过,由于他太过陶醉于美酒之中,以至于旁边过了人他也未曾察觉。
“唉,有酒一醉解千愁,无酒伤神又烦忧……”韩夜淡淡说着,一边尝几口小菜,一边饮着美酒,心里倒好受几分。
“客官!您付账了没有啊?”店小二急忙想喊住韩夜,但人家跑得跟阵风似的,谁还追得着?
“我……会死在这里吗……?”韩夜心里有一丝悲伤、有一丝绝望,他还有很多事没做,他还不想死,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