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知落云子心思太深,姥姥向来不喜,此刻更不屑与之搭话,倒是老狼与雉鸡精尤为愤慨,几乎异口同声地将落云子奚落了两句。
话虽如此,但是个人也能看出,当下若不联手,是决计拦不住的。只落云子好言相邀,吃了瘪却不好发作,气得嘴角直抽抽。
“别扯那些没用的。”蝎妖喝道,“能文争何须武斗?咱们凭本事说话。”
“当心林子里。”一直沉默寡言的柳精,冷不丁地开口,双眼片刻不离地扫视着山林,仿佛其中潜藏着什么可怕的存在。
“怎么,”蝎妖回应道,“还有?”
“有股气,很淡,”树精小意点了点头,“我无法锁定其具体位置。“
“很强?”
“很强。”
“不对啊,除了那些一心修持的死脑筋,山里头排得上号的差不多都到了,莫非……是桃谷里的那五个丑物?”蝎妖忽而想到什么,话锋急转,“是人是妖?”
“人。”
“人?!这可难办了……”
“他自己不现身,我也没法迫他出来。”柳精又以神念叮嘱守护血灵鼎的四妖,“林间还有人,多留意自家后背。”
“有趣,这娃娃竟能感应到我?”一道人影隐没在林间的黑暗里,远望着柳精啧啧称叹,转而重新将目光落在那抹妖娆的白影上,眼中柔情似水,“小狐狸啊小狐狸……”
姥姥这边似有所察,猛然回首,却又失了先前的那种莫名玄感,却听一旁老狼开口,“寨主……”姥姥应道:“你也察觉到了?“
“嗯,还有人。”
“来者敌友难料,你切勿大意。”
“寨主也小心。”老狼应承着,心中却想:“也不知胡先生是否到了……若来的人是他,兴许今夜局面尚有转机。”
话间,一圈木刺自四面八方射来,扎起满林子的尘烟。姥姥与老狼抢先遁开,分头望牟临川冲锋。这边二妖也错身掠起,各自迎击,仅留下柳精护法。
尤其那兔妖,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只能硬着头皮上,却因心中的惧意,总不免掣肘,一时间无法全力应战,落了个下风。
“恶狼休得猖狂。”半空上看护血灵鼎的金雕王看不下去,身形一晃已然追将过去,“玉兔妹子,我来助你拿下此贼。”
狼自然是怕雕的,战局逐渐反转。
不过,最可怜兔妖,面对老狼,本就受天性压制,而今又来只雕,——此二位可都是吃兔子的主儿啊,真个愁煞人也。
纵然金雕王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但被两类天敌环绕,玉兔又是个小女娃娃,心头如何不怵?把一身本事仅使出五成来,与雕王联手之下也不过跟老狼斗了个旗鼓相当。
同时动作的不止金雕王,本来护鼎的猪妖也引开了雉鸡精。此外,红角犀牛也下地来,与柳精分前后立定,护持牟临川炼化血灵鼎。
目力所及,混战骤起。
落云子战住了血蝙蝠。
回千朵战住了钱鼠王。
方荣芝战住了青狮。
沈道富战住了穿山甲。
姥姥战住了黑蝎子。
老狼战住了玉兔与金雕。
雉鸡精战住了猪妖。
包括牟临川在内,场间明面上拢共十九位羽化妖王与元婴老怪,其中十五位参战,比两百年前封印黑风老妖时的阵仗还大,说是“神仙打架”也毫不为过。
宝光电光火光,连绵交错。
炸声风声雷声,声声不绝。
天上林间地下,遁影闪烁。
爆裂的刀光剑影与天地元气飞射四散,令地面上不少妖兵遭罪,被分解成肉块乃至肉沫。而存活下来的,纷纷闪避,恐受池鱼之殃。
而未曾参战的三位妖王,同样无法完全置身事外。二妖护法,一妖守鼎,时刻提防着散落下来的宝光,一心护法。
外围的厮杀,宛如一场猛烈的风暴,围绕着一个中心,——牟临川与血灵鼎,守印的千方百计近身,破印的一心将战圈拉远,如此纠缠,势成水火。
但在修为相差不多的情况下,一时间谁也奈何不得彼此,等闲不得脱身。这般两相僵持,只让破印一方捡了大便宜。
毕竟并非进行完全的血炼,无需反复温养,众妖王争取的这点时间,已足够完成祭炼了,但听盘坐在地的牟临川起声暴喝。
“嗬——”
便见原本滴溜溜急转的血灵鼎轰然一震,仿佛破开了什么桎梏一般,血煞之气喷涌而出席卷四野,与天穹之上的劫云高低相衬,辉映争奇。
说起这血灵鼎,实可谓杀器。
自叛出净妖宗后,牟临川苦耗百年时光将施加在鼎上的所有禁制尽数抹除,此后数十年,也不过勉强炼化了六七成,使之成为可用之宝;时至今日,情势所迫下,辅以血炼之法,方才将其完全掌控。
冥冥之中,一股水溶交融的玄妙感应充盈心间,牟临川眼绽精光,全力朝鼎内灌注着灵力,做最后的冲刺;同时望炎窟山的方向,声振八方,“黑风道友……请准备。”
似是回应,从山口处爆散出更为浓烈的妖气,漆黑如墨,凝为实柱,宛如火山喷发般直干云霄,令原本轰击封印的雷电诡异地消散了。
有感于此,斗战双方不约而同罢手。尤其道门这边,落云子四人寻机遁开,想重新评估一下当前形势,再做打算。
原本焦灼的战局,出现了暂时的缓和。
“这……”
“怎么回事?
“雷劫散了么?”
“祖爷呢,渡劫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