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建业眼里,社会就是简单的大鱼吃小鱼,谁强谁说话,势利得一塌糊涂。
秦建业推开门,见到了苏糖。
秦建业闻着衣服上的洗衣粉气味,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挂了快一个星期的衣服上,还留有淡淡的洗衣粉的气味没散掉,这显然是叶晓琴的杰作。
秦建业已经完全沉不住气,连拐弯抹角的寒暄都省了,张嘴就问:“阿风,你有没有跟徐局说过我的事情?”
那小混混被秦风一指引,终于开了窍,摆出一副谈判的架势,说道:“这个女的刚才打了我一下,然后这头肥猪又骂我全家,你要么让这个女的陪我玩一个晚上,要么给我1000块钱医药费,我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秦建业回过神来,不客气地对几个不请自来的小混混道:“你们干嘛啊?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草!”
叶晓琴带着儿子离家出走,已经有整整11天了。
没有取暖设备,热水器的加热效果也明显快不行了。
小混混这辈子都没见过2000块以上的单笔现金,盯着桌上的一叠钱一阵发呆。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听到包厢里的动静,餐馆里管事的人终于出现了。
秦建业想到吃饭,终于回过神来,想起秦风和苏糖应该已经在路上了。他匆匆忙忙找了条内裤出来,跑进了卫生间。
胖成一个球的串串,显然已经好汉不提当年狗,今天是指望不上了。
秦建业一路小跑,跑得浑身的肥肉都在颤。
苏糖白了他一眼。
叔侄俩隔着桌子,安静了几秒。
秦风瞥了一眼,说道:“你们走错房间了。”
叶晓琴当时听完就怒了,说金定国那个王八蛋,自己煞笔犯的错,凭什么要你来背黑锅?这事没完,老娘明天就去区里闹死他!妈逼谁还没当过官儿咋滴?有这么陷害忠良的吗?
秦建业知道那个地方,离他家不远,走路过去最多也就10分钟。他连声说好,然后急忙挂了电话,匆匆穿上鞋子,连房里的灯都没关,就快步跑出了家门。
正说着,包厢的房门忽然打开,走进来的却不是服务员,而是几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
秦风却不能忍了,站起身来,盯着那混混,面无表情道:“请你们出去。”
当秦建业哆嗦着把仅有20来度的温水淋在身上,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秦风笑道:“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他拿起手机,见是秦风打来的,总算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我草,你特么怎么打人啊?”小混混恶人先告状,摸着被苏糖拍得生疼的手,又忽然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他抬起那只被苏糖打过的手,放在鼻子前闻了闻,露出一脸变态的神情,叹道,“好香啊,被美女摸过的手,我晚上起来撒尿都舍不得松开,这是间接被美女摸那里啊……”
说着,又看了看苏糖,笑嘻嘻道:“美女,要不要跟我出去玩?我请你啊~”
一个女的跑进包厢,一看秦建业被踹翻在地上,秦风又脸色阴沉地看着那混混,女店长急忙对混混道:“大哥,你是我爸行吧,我们小本生意不容易啊,求求你帮帮忙,咱们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那天乡下二舅过年摆酒,倒了大霉的秦建业本不愿意在这时候出门抛头露面。可无奈的是家里的老太太实在太爱张扬,自打知道小儿子当了螺山镇的镇党委书记,老太太每天都恨不能拿个喇叭去村头24小时连播,所以好不容易盼到过年了,这个逼不拿出来好好装一下,她恐怕晚上睡觉都闭不上眼。老太太连环夺命扣了秦建业18个电话,终于把秦建业给炸了出来。然后秦建业到了酒店,果不其然就被一群不明真相的亲戚组团敬酒,恭祝秦建业仕途高升。秦建业当然没脸跟人说实话,只能挂着一脸假笑,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里灌,于是酒入愁肠愁更愁,平时还挺海量的秦建业,那天没两下子就喝扑了。不过即便喝扑,秦建业依然嘴巴严实,没把自己的倒霉事说出来。好不容易撑过饭局,实在走不动道的秦建业,中午便去了老太太家里休息。醒来的时候,老太太家里已经没有闲杂人等了。之前开车送他回来的两个表兄,说怕影响秦书记休息,早早地便告辞离开。只是秦建业刚醒,老太太就一脸骄傲带兴奋地拉着他谈工作。秦建业被亲妈缠得脱不开身,见家里没人,这才犹犹豫豫地把情况跟老太太说了一遍。
可是只念到这里,就停了下来,哈哈笑着问道:“阿叔,你打算叫你妈过来,还是叫你二姨过来啊?”
秦建业气得拍桌,指着混混怒吼道:“你老实点把手机还给我,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我告诉你,你再不给我滚出去,明天你全家都要倒霉!”
“谁让你走了?”小混混举手挡路。
“请进!”里面传出一个悦耳的女孩子的声音。
秦风眉头一皱,没拿正眼看那煞笔,而是低头看了眼串串。
“妈的!”秦建业忽然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去你妈逼里打吧!”小混混使劲把手机往地上一砸。
消息走漏的过程,大抵就是老太太晚上的时候先忍不住和某一位秦建业的舅妈讲了讲,然后秦建业的舅妈一边表示一定守口如瓶,一边又用“我跟你说个事情,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这样的调调,告诉了另外一个舅妈。老秦家的乡下亲戚,以一种略带幸灾乐祸的情绪,口头上表示惋惜地到处传播着这个消息。等传到叶晓琴耳朵里时,已经是初四晚上11点多。
然后小混混放弃了继续补刀,望向秦风,恶狠狠道:“你也别给老子装逼!”
秦风又指指苏糖,更直接地问道:“微博女神听说过吗?”
七八分钟的路途,秦建业只花了一半时间就到了。
小混混又补了一脚,把手机踢到墙上,还是没碎。
换做平时的话,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这还能怎么说啊?”秦风置身事外,笑得很轻松道,“徐局每天就在陈书记眼皮子底下,他总不能跟陈书记对着干吧?再说了,人事的事情,他徐毅光说了也不算啊。”
秦建业家的卫生间,和其他一样不干净。用了十几年的白色瓷砖变得黄黄的,怎么擦都擦不干净;镜子上也多了一层或许是氧化膜之类的东西,总给人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抽水马桶倒是前几年新换的,可惜马桶圈上个月不慎被弄破了,眼下大冬天的时候坐上去,很是透心凉;取暖的浴霸也没地方装,这两年每到冬天,秦建业一家子基本上都是去酒店开房洗澡……
秦风指了指自己,问道:“你不认识我?”
苏糖今天扎了个水冰月的发型,样子和平时略有不同,很有一种二次元少女的感觉,而且真的有漫画里的角色那么漂亮。
“滚你妈的吧!”那混混脑回路惊奇,完全没有预兆的,猛地抬起腿来蹬在秦建业肚子上,直接把秦建业踢了个脚朝天,踢完后还一脸正义地说,“骂我可以,敢骂我家里人,老子弄死你!”
秦建业被免职后,新的工作安排还没正式落实下来。传闻市里是打算调他去市招商局下面的一个处当主任科员,但陈荣余怒未消,坚持要从重处理、以儆效尤,死活要把秦建业行政降职。只是这种事市里头之前没有先例,编办、人大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机构内部对此各有不同的声音,几方面僵持不下,秦建业的工作安排就这么被拖着,死又死不掉,活又没希望。
秦建业盯着油腻腻的手看了半天,才想起中午起床到现在,自己一直都没洗过脸。
女店长茫然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