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厂长看着秦建国窘迫的样子,心里暗骂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草包一个。
赵厂长叹了口气,回答:“因为我想告诉你,人家之所以没记住你,是因为你没什么值得让别人记住的地方。从你开始来这里上班的第一天起,你就不是在工作,而是在混日子,混日子的人,又怎么能让别人记住?你看看,同样是在这里当工人,认真工作的人,现在哪个不是坐办公室?谁还在车间里干活?我记得咱们厂的前任党委书记,他就是从普通员工一步步走上来的吧?”
赵厂长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们这些老职工啊,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说难听点,你这就是倚老卖老,目无组织纪律。”
“还要写检查?”秦建国有点烦躁了,赵厂长这是学张良,搞十面埋伏吗?
片刻之后,秦建国一脸郁闷地从办公室里出来,结婚带来的好心情,已然被冲刷得半点不剩。
秦建国也不缺心眼,听赵厂长这么说,连忙退出办公室,很顺从地又敲了敲房门。
赵厂长当然听懂了,他板起脸,不耐烦道:“反正肯定会给你的,你问这么多干嘛?”
秦建国还想反驳,却被赵厂长抢先打断了:“你先别说,听我说。老秦,你刚才说,你26年从来没迟到过,没早退过,你觉得这很值得骄傲是吗?”
赵厂长笑了笑,说:“多少会有的吧。”
赵厂长却依然保持着不死不活的姿态,等秦建国说完了,他才慢慢开口道:“你这些,全都是借口。你儿子出院,你就不能让你老婆去给办出院手续?还有你结婚,你就非要在上个星期弄吗?而且就算请假,请7天算怎么回事?2天足够你把该办的手续都办好了吧?领个结婚证而已,用得着多少时间?你当我没结过婚啊?还有走亲戚,等到过年不行吗?”
秦建国望向赵厂长,用眼神表示:“他怎么说?”
赵厂长淡淡一笑,道:“他说,对你完全没印象。”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赵厂长都属于丑得很突出的类型。
“我……我不是没文化嘛!”秦建国被赵厂长牵着鼻子走,真开始给自己找借口了。
车间主任叹惋道:“老秦,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厂长他就是看你不痛快,你除非辞职不干,不然在这里多待一天,他就能多搞你一天。不过你都干了这么多年了,现在40多岁,除了做这里的活,也没有别的手艺,辞职不现实啊。老秦,我看你就忍忍吧,反正厂长最多也就干10年,到时候那个姓赵的,肯定先你一步离开厂子。”
“不,你就是这个意思。”赵厂长拿起笔,习惯性地在纸上涂了涂,声音低沉道,“不迟到,不早退,这本来就是职工必须遵守的规矩。你说你26年没迟到早退过,我告诉你,要是我能工作260年,我就能做到260年不迟到、不早退,你信吗?”
“我一个人?”秦建国惊讶道。
骂完后又瞥了眼电脑屏幕上自己的尊容,顿时觉得男人果然不用靠脸吃饭,内心终于平衡了不少。
小眼睛,塌鼻梁,厚唇,秃顶,皮肤黝黑且油光发亮,更别提以他30多岁的年纪,居然还长了满脸的青春痘,个别痘痘又红又肿,痘痘尖端发黄的脓液,仿佛随时都能喷发出来。
他深吸了几口气,捏了捏拳头,沉声道:“那我就先忍着,哪天实在忍不了了,大不了给我儿子打工去……”
秦建国赶紧进屋,快步走到办公桌前,拿出喜糖放到赵厂长手边,微笑着,却并不直视赵厂长的脸说道:“厂长,我结婚的喜糖。”
“为什么?”秦建国终于吭声了。
秦建国被问傻了,讷讷地根本反驳不出。
秦建国听车间主任这么说着,慢慢也冷静了下来。
秦建国解释道:“领证比较急,连结婚酒都没摆,喜糖也是这几天陆陆续续发完,厂里的工友,刚好是最后一批送的。”
秦建国有点发懵,傻了几秒后,又弱弱地问道:“厂长,过年值班有加班费吗?”
“多少到底是多少?”秦建国问了句有点绕的话。
“你自己看!”赵厂长这下更来劲了,“张书记才不过比你早3年进厂,现在都调去区质监局当局长了,你呢,才比人家晚3年进来工作,到现在还是普通职工,你还敢说你工作认真?你要是真的认真,那现在坐这个办公室里的,应该是你而不是我!”
“这不是欺负人嘛!”秦建国怒了,把装喜糖的袋子往地上一扔,只可惜那袋子是空的,落在地上半点声音都没有,完全看不出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