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秀秀再望向乾罗,这人乃一代黑道大豪,武林里有数的高手,想不到说话如此真诚,毫不掩饰,心中不由敬服。
怜秀秀想起庞斑为言静庵动情,对自己却无动于衷,心中掠过一阵凄伤,筝音忽转,宛如天悲地泣,缠绕纠结,一时间连天上的星星也似失去了颜色光亮。
乾罗望向怜秀秀,微微一笑,眼中射出感激期待的神色。
众人一齐发呆,三楼上一人比一人的口气大,究是何方神圣?
戚长征断然道:“戚长征技不如人,自然不能厚颜硬赖不走。”
两人如此为她着想,怜秀秀感激无限。
庞斑眼中爆出慑人的精芒,望进言静庵深如渊海的美眸里,温柔地道:“人生在世,无论有何经历,说到底都是一种‘心的感受’,悲欢哀乐,只是不同的感觉,要有颗不拘不束的心,谈何容易?”
气氛非常僵硬。
庞斑站了起来,大方让手道:“干兄请坐。”望向怜秀秀道:“秀秀小姐请为我斟满干兄的酒杯,俾庞某能先敬干兄一杯。”
乾罗向怜秀秀道:“假设生命是个游戏,那一定是一局棋,只不过规则换了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在这生命的棋局里,每个人都被配与某一身份,或攻或守,全受棋局控制,纵使亲手杀死自己的父母妻儿,也无能拒绝。”指着庞斑道:“他是庞斑,我是乾罗,你是怜秀秀,这就是命运。”
察知勤脸容不动,礼貌地和陈令方客套两句。若是范良极在此,必会大为焦急,因为陈令方此次回京做官,极可能会将宠妾朝霞带走。
美人恩重,两人举杯陪饮。
庞斑奇道:“那秀秀小姐为何直至此刻,仍恋青楼不去?”
戚长征是天生不畏死之士,但却绝非愚鲁硬撑之辈,至此心领神会,抱拳道:“多谢前辈点醒!”倒身飞退,消没高墙之后。
庞斑眼中浮起寂寞的神色,淡淡道:“绝戒死了,赤尊信死了,厉若海死了,明年月满拦江之时,我和浪翻云其中一个也要死了,干兄又要离我而去,值得交往的人,零落如此,上天对我庞某人何其不公?”
五名妓|女齐齐愕然,低头走了出去。她们刚走,小花溪的大老板察知勤昂然步入,抱拳道:“各位请卖小弟一个薄脸,秀秀小姐今晚确是无法分身。”
乾罗的声音再响起道:“戚小兄果是天生豪勇不畏死之士,可敢坦然回答干某一个问题。”
怜秀秀娇躯轻颤,修长优美的颈项像天鹅般垂下,轻轻道:“以两位先生超人的慧觉,难道不能破除心障,择善而从吗?”
庞斑将目光由院落中拼搏的两人身上收回来,望向乾罗道:“干兄可知道我今夜约你来此的原因?”
乾罗暴叫一声,有若平地起了一个焦雷,镇慑全场,喝道:“那你已败了,怎还厚颜留此?”
脸孔瘦长男子不悦之意更浓,一口气介绍道:“夏侯良兄乃陕北‘卧龙派’新一代出色高手,洪仁达兄‘双杆悍将’之名,载誉苏杭,都是慕怜秀秀之名,央小弟安排今夜一见怜秀秀,察兄你说这个脸我是否丢得起,而且今日之约,我沙千里乃是七日前便和贵楼订下了的。”
一位白衣丽人,俏立近窗的筝旁,躬身道:“怜秀秀恭迎庞先生法驾!”
言静庵在眼角逸出一滴热泪,凄然道:“庞斑你是否无情之人?是否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将这样一个问题塞回给我。”
乾罗击台喝道:“就是如此。命运若要操纵人,必是由‘人的心’开始,舍之再无他途。”
庞斑道:“好!但静庵则须助我闯过情关,至于如何帮忙,请给我三年时间,一想好,我便会遣人送信告知。”
庞斑摇头苦笑。
另一个声音传上来道:“本人‘双杆悍将’洪仁达,这里除了沙兄之外,还有陈令方兄、夏侯良兄和简正明兄,朋友若不回答,我们便会当是不屑作答了。”语气里已含有浓重的挑衅味儿。
四周一片寂静,仍似没有人能从怜秀秀的筝音中回复过来。
已力尽筋疲的洪仁达双腿一软,坐倒地上。高踞三楼的竟是称雄天下的魔师和黑榜高手乾罗,真是说出来也没有人信,就像个活生生的噩梦。
怜秀秀低头不语,仔细玩味庞斑的话。
戚长征一呆道:“当然是有败无胜。”
庞斑开颜大笑道:“痛快痛快,干兄直截了当,秀秀小姐不如你就问一次,而庞某答一次,以作主菜前的小点,招待干兄。”
最主要是庞斑冷酷的脸容,使人一见便感到他是铁石心肠、冷酷无情的人。
庞斑环目四顾,赞叹道:“如此温柔之乡,小中见大,大中见小,芥子纳须弥,当非出自察兄的心手,未知是何人构思设计?”
靠在窗旁看热闹的人,都乖乖回到座位里,大气也不敢喷出一口,怕惹起上面两人的不悦。
换了平时,尽管以察知勤的身份地位,也会感到惧意,因为这沙千里乃西宁派四大高手之一,而西宁派乃当今武林里最受朝廷恩宠的派系,近日就是为了应付沙千里对怜秀秀的野心,使他伤足脑筋,他的眼光来到简正明身上,道:“这位是……”
当一颗流星在天空画过一道弯弯的光弧时,庞斑忽道:“这一招庞某挡不了,所以输的该是我才对!静庵你说出要求吧!假若你要我陪你一生一世,我便陪你一生一世。”
眼前一花,一个雄伟如山、衣服华丽的男子,已卓立车旁。
乾罗刚要说话,忽地心中一动,凭窗望往下面的庭院。几乎不分先后地,庞斑的目光也投往院内。
如雷掌声立时响遍小花溪。
那是二十三年前一个秋日的黄昏。
言静庵回复了平静,淡淡道:“愿赌服输,自然是无论你提出任何要求,我也答应!”
简正明等哪还敢逞强,抱拳施礼后,悄悄离去。
乾罗一愕道:“果然不愧青楼第一奇女子,小弟未听筝便先倾倒了。”
庞斑道:“干兄!让庞斑再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