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兄果是位好主人!”语音自远处传来,倏忽已至楼内,跟着一位身穿灰布衣,但却有着说不出潇洒的高瘦英俊男子,悠然步入。
言静庵回过头来,微微一笑道:“生生死死,人类为的究竟是什么?”
言静庵平静答道:“一颗不滞于物,无碍于情的心,不拘于善,也不拘于恶。”
怜秀秀心头一震,想不到乾罗竟能藉一瞥间透露出如此浓烈的情绪,讯号又是如此清晰,不由垂下目光,道:“秀秀奏琴之前,可否各问两位一个问题?”
庞斑再次哑然失笑,接着目光凝往气象万千的落日,叹道:“宇宙之内究有何物比得上天地的妙手?”
沙千里雄壮的声音由二楼另一端传上来道:“秀秀筝技实是天下无双,令人每次听来都像第一次听到那样,只不知秀秀刻下款待的贵宾,可否给我西宁沙千里几分脸子,放秀秀下来见见几位不惜千里而来,只为赏识秀秀一脸的朋友?”
乾罗忽然发觉自己有点“情不自禁”地欣赏着庞斑,若和浪翻云相较,两人都有种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她的目光回到庞斑身上,这个不可一世,气势盖过了她以前遇过任何男人的人物,一言一笑,举手投足,莫不优美好看,没有半点可供批评的瑕疵。
一串筝音流水之不断,节奏渐急渐繁,忽快忽慢,但每个音定位都那么准确,每一个音有意犹未尽的余韵,教人全心全意去期待,去品尝。
双杆一先一后,劈脸而至,使人感到若右手的前一杆不中,左手的后一杆的杀着将更为凌厉。
庞斑一震道:“静庵可知如此认败的后果?”
乾罗道:“假设庞兄亲自出手,将你击败,你走还是不走?”
戚长征心中暗奇,这乾罗语气虽冰冷,但其实却处处在维护自己,他当然不知道乾罗是因着浪翻云的关系,对他戚长征爱屋及乌。
庞斑俊伟得有如石雕的脸容闪过一抹痛苦的神色,柔声道:“我已知你要问什么问题,所以你早问了,而我亦在心中答了。”
他的说话充满令人甘心顺服的魅力,怜秀秀立即为刚坐下的乾罗斟酒。
言静庵的脸容回复波平如镜,淡淡道:“庞斑你可否为静庵退隐江湖二十年,让饱受你荼毒的武林喘息上一会儿。”
“当!”
乾罗眼中掠过落漠的神色道:“那亦是我的不幸,天地阴阳相对,还有什么能比生和死、男和女更强大的力量?我多么羡慕庞兄能一尝情关的滋味。”心中闪起一幅幅为他心碎的女子图象。
刀光一闪。
马车停了下来。
筝音悠然而止,突又爆起几个清音,使人净心去虑。
在旁的秀秀叹了一口气道:“若这话出于别人之口,我一定大为反感,但干先生说出来却别具一股理所当然之势,令人难生恶感。秀秀想到尽管明知异日会被|干先生无情抛弃,我们这些女子都仍要禁不住奉上身心。”
乾罗摇头苦笑道:“都不外是粪土,我蠢了足足六十多年,庞兄切勿笑我。”
察知勤想不到庞斑一上来便以此发言,而且明白地表示看不起他的“心思”,却丝毫也不感屈辱或不高兴,嗫嚅道:“魔师明察秋毫,小花溪乃根据秀秀小姐意思而建。”
怜秀秀盈盈离开古筝,为房内这两位盖代高手,添入新酒。
庞斑步上三楼,两名小丫环待在门旁,一见他上来,垂下眼光,诚惶诚恐地把门拉开,让他直进无阻。
庞斑一呆道:“静庵你终于出招了,还是如此难抵挡的一招。”
沙千里的一个厢房固然愕然静下,其它所有客人也竖起耳朵,看看沙千里如何回答这么大口气的说话,一时都忘了自己的事儿。
庞斑定睛望着戚长征,眼中闪过奇怪的神色。
庞斑长长一叹道:“干兄是否比我幸运,因为你还未见过言静庵!”
庞斑和乾罗大感兴趣,齐齐点头。
“叮!”
一把低沉却悦耳之极的女音,从三楼敞开的厢房传下来道:“贵客既至,为何不移驾上来,见见秀秀!”
简正明和沙千里两人落在脸无血色,持杆的手不住颤抖,已没有丝毫“悍将”味道的洪仁达身前,防止戚长征继续进击,这时夏侯良才飘落院中,道:“戚兄手中之刀,确是神乎其技,有没有兴趣和夏侯良玩上两招?”
乾罗仍望着院落中两人,先嘿然道:“若洪仁达能挡戚长征十刀,我愿跟他的老子姓,以后就叫洪罗。”接着才自然而然地向庞斑微笑道:“宴无好宴,会无好会,庞兄请直言!”
庞斑两目神光电射,和乾罗目光交锁,大笑道:“干兄你好!四十年前我便听到你的大名,今日终于见到,好!”
乾罗微笑道:“庞兄何时知道我已决定不归附你?”
怜秀秀美目凄迷,全情投入,天地像忽而净化起来,只剩下音乐的世界。
庞斑锐如鹰隼的双目电射在怜秀秀亭亭玉立的纤美娇躯上,讶然道:“色艺本来难以两全,想不到小姐既有卓绝天下的筝技,又兼具艳盖凡俗的天生丽质,庞斑幸何如之,得听仙乐,得睹芳颜。”
各人都有些神态木然。
怜秀秀离座而起,走到筝前坐下,望往窗外远处繁星点点的夜空,心中闪过一丝愁意,这时她已知自己毕生里,休想忘掉庞斑刚才显示出内心痛苦那一剎间的神色。
但现在乾罗却如大梦初醒般发觉庞斑竟也是个感情丰富的人,而且是那样地毫不掩饰。
乾罗道:“好!那告诉干某,你是否可胜过魔师庞斑?”
秀秀的声音传入耳内道:“酒冷了!”
怜秀秀望向这个客人,心中暗奇,哪有人一上来便表示自己不喜欢见对方,同时又隐隐感到乾罗对庞斑是出自真心的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