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冰云忽地停了下来。
靳冰云怕了他炽热的目光,举起衣袖,遮着上半边脸,盈盈立起。
咚咚水声填满了天地。
他从未想过一个人的眼,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瞥间,竟可以告诉别人那么多东西,只是一瞬,韩柏便看到了永世也化不开的忧思和苦痛。
亭亭俏立。
惊人的气劲,使他和靳冰云硬生生钻入土里。
靳冰云看到以堂堂大汉之躯,作出这个小孩子搔首的动作,心中无由一软,不想在言语上嘲弄他,叹道:“庞斑何等样人?他会的其中一种魔功,一经运展,可察知方圆十里土地内外所有的生命,他便曾用此法,找到我走失了的小田鼠,又怎会不知你藏在地底那里?”
他虽不在当场,但却有如目睹当时所发生的一切,还未动手,浪翻云超然于生死胜败的意态,便使谈莫两人心生惧意,气志被夺。
可是她并没有抗议。
庞斑低吟道:“浪翻云啊!你知否我多么想念着你。”
韩柏真诚地想知道答案的神态,使靳冰云感到难以拒绝,唯有坦然相告:“我想试试你的心性,看你会不会侵犯我。”
事实上自懂事以来,方夜羽从来不知道庞斑脑内转着什么念头。
犹记得在荒庙里,惊天地泣鬼神的覆雨剑一出,黑白二仆立时落荒而逃。
方夜羽心湖激起了千丈巨浪,他知道庞斑已定下了出手决战高踞黑榜首位的无敌高手覆雨剑浪翻云的地点和日子。
靳冰云那似对人世毫无依恋的眼光,飘到他那里去,呢喃低语道:“我是说他正在某处紧盯着我,这绝错不了,因为以前每当他专注地望着我时,我都有现在这种感觉。”
靳冰云眼中抹过失落的哀伤,低声道:“他正看着我。”
他若仍放不开靳冰云,他便不会见浪翻云。
这使他除了对庞斑天神式的崇敬外,还充满着畏惧。
韩柏目光一沉,射出森冷的寒光。
岂知韩柏像座山般动也不动,反而搂着她纤腰的手用力收紧,将她动人的玉体搂得往他靠贴过去。
十八岁那年,她远赴魔师宫,谒见庞斑,成为了他唯一的女徒,开始偿还十年前欠下的债。
靳冰云见到他大孩子般的神态,忍不住噗哧一笑。
现在他定下了决战浪翻云的地点日期时间,自是他决定已将儿女私情拨到一旁,不成障碍。所以方夜羽自然要在这一年内,不碰任何和靳冰云有关系的事,以免影响了庞斑决战浪翻云前的心境。
因为庞斑想给这数年来剑技一直突飞猛进的浪翻云多点时间。
方夜羽俊秀的脸透出难以掩饰的激动。
两人已没至腰部,仍不断沉下。
他呆望着靳冰云令人难以相信的清丽脸容,高贵得懔然不可侵犯的娇姿,心神颤动地在她身旁跪了下来,看来便像在忏悔自己方才对她的不敬和冒犯。
她便是赌注。
韩柏跳到她俏脸扭往的前方,摆下个拦着她回家之路的姿态,张开双手道:“你竟然还有家?”
对风行烈,善良的她,背负着噬心的歉疚和怜悯,其中是否有夫妻之爱,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说放就放。
韩柏先是没趣,听到最后两句,却大吃一惊,跳了起来道:“你要回家?”
韩柏望向靳冰云,刚要说话。
韩柏追在她背后,心中还想着和她在土里的亲吻和肉体的接触。
那是可俯瞰这周遭数十里内景物的最高点。
否则庞斑又怎会一句也不提起靳冰云?
自跟随庞斑以来,她便压抑着自己的感情,愈付出得多,痛苦愈多。
韩柏跪下,俯身伸头,双掌按着岸旁泥地,将上半身探入水里,靳冰云踢水的清响,立时传入耳内,有若仙籁,两人虽隔了半条溪,但水却将他们连了起来。
她的手按在韩柏胸前要害,只要她略一吐劲,保证韩柏心脉立断,一命呜呼。
靳冰云垂首道:“谢谢你,可是我只想自己一个人独自回家去,你的心意,我领受了。”
只是一个赌约,使她的一生改变了。
韩柏听到庞斑的名字,虎目爆起前所未有的光芒,回复了赤尊信式的自信和精明,哈哈一笑道:“你也不要太小觑我,我既有胆量掳走你,自然有和庞斑较量的本钱。”
因为他也感到庞斑正在看他。
刚说了这句话,立感有异,双眼猛睁,眼神变得锐如鹰隼。
现在她只想长埋土内。
庞斑眼光凝望远方,像想起了世间上最美妙的事物似的,出奇地柔和道:“在洞庭湖内,怒蛟岛东三十里处,有一终年给云雾怒涛封锁的无人孤岛,据渔民说,那是当神仙游湖时,落脚弈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