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笑道:“徐知诰可是聪明人,他明知殿下先至江陵,又曾与军情处交过手,此景此景,他焉能奢望自身行踪不被发现?明知如此,自然不能明目张胆行动。尊严虽说重要,但劝降荆南却更重要。”
高季兴长长叹了口气,“荆南是大唐藩镇,西川同样是大唐藩镇,彼此互有往来,并非不能理解之事。秦王虽说酷烈,带赵季良回去,顶多是询问两句罢了,未必就会如何。”
越是焦急,李从璟反倒不再显露异样,他在案桌后重新坐下来,手抚下颚,凝神沉思。
“到了此时,南平王还不能下定决心?”中年男子神态淡然,说出来的话却并非没有波澜,他紧紧注视着高季兴,继续道:“今日,西川赵季良已被秦王府强行带走扣押,这说明什么,南平王岂能不知?”
南平王府。
推开窗户,可见江陵城灯火如昼。往远处看,可见星辰如海,弯月高悬。
“传令,楼船向岸边靠拢。”林氏笑容神秘,“军情处不是以为徐相在这艘船上吗?那就让他们都过来好了。咱们这边掩护得好些,徐相便多几分安全。”
一艘楼船上,洗漱干净、换了身干净衣裳的林氏,在吃过数日来第一顿安稳饭后,来到甲板上,眺望江景。
江陵城外码头。
她嫣然一笑,“既然愿来,便让他们过来,待离得近了,才好一并收拾。”
李从璟转顾莫离,沉吟着说道:“莫哥儿,依你之见,徐知诰既已到了江陵,何时会与高季兴碰面?”
“赵季良我等自可强行扣押,对付徐知诰却不能依葫芦画瓢,这个问题要棘手得多,稍有不慎,便会被引起高季兴忌惮,引发杨吴不可预知的反应。”桑维翰接着道,西川的人好对付,李从璟毕竟占据大义,杨吴可就不那么好拿捏了。
……
在桃夭夭出门前,李从璟叫住了她,目露杀机道:“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天亮前,孤要结果!”
莫离轻摇折扇道:“荆南与杨吴勾连,这是上不来台面的事。于高季兴而言,朝廷怀疑他有此举,并不能如何,但若是掌握他与杨吴勾结的证据,便不会坐视,极有可能发兵来攻打。因此,高季兴必不会正大光明与徐知诰见面。”
“徐知诰也是一时人物,此行代表杨吴,他能忍受偷偷摸摸与高季兴碰面?”李从璟设身处地的想,若他是徐知诰,这个问题就值得商榷,且不说徐知诰自身是否要面子,他背后代表的可是吴国这个诸侯国——国家尊严不容亵渎。
“但他并不曾如此作为,这说明什么?”李从璟盯着莫离问。
此时,桑维翰还无法知晓,今夜固然要死人,却不是如他所想,只死几个人,而是死很多人。
“南平王何必自欺欺人?”中年男子嗤笑一声,“无论是荆南,还是西川,如今都不奉大唐朝廷号令,各自为政,多有僭越之举,无反叛之名,而有自立之实,大唐皇帝与秦王,又非愚笨之人,岂能看不出来?这种时候,荆南、西川互遣密使,大唐朝廷若不忌惮,便不会让秦王来此了。秦王若不忌惮,就不会强行扣押赵季良。若是仅为询问两句,何以赵季良此时仍未离开驿馆?南平王就不担心,赵季良说些不该说的话?”
中年男子强硬的态度,让高季兴莫可奈何。
林氏向江面看去,只见几艘渔船从不同方位,扮作不经意的样子,向楼船靠近。
他忽的站起身来,负手来回踱步,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彼此毫不相干的画面相互交替出现,其间似有一层若有若无的联系,显得极为重要而又难以抓住。
青衣衙门,以司首为最高官职。
李从璟站在窗前,语气平静的下达了一条跟平静南辕北辙的命令,“传令君子都,集结待命!”
这些光亮固然显眼,但在黑夜面前,却显得微不足道。更多的地方,充满黑暗,以及黑暗的东西。
“我等是否漏算了什么?”桑维翰沉声说道,“或者,我等忽略了一些东西?”
房间里有些闷,李从璟起身来到窗前。
众人冥思苦想,却一时不得而知。
虽说连日逃避追杀、辗转数百里,让她神色憔悴,精神疲惫,但个中苦楚都在此时得到回报,如今,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日出,此时装扮雍容的林氏,又是那个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绝色女子。
“徐知诰已至江陵?”李从璟微微皱了皱眉,随即颔首道:“他的确该来了。”
高季兴脸色阴晴不定,蓦地,他站起身,目光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