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愣,她退回来几步,寻声儿望去,只见小武在值班室冲她神神秘秘地招手,小声的口型:“连参谋,过来……”
氤氲着雾气的眼神微眯,连翘被他弄得浑身舒坦,脸颊上挂着微醺的浅粉色。
“让谢铭诚带人去那个工厂看看,务必查仔细了。”
为什么?
仔细看着她,邢爷害怕错过了她一丝的表情变化,淡淡地说,“连翘,差不多了,你醉了!”
“嗯!”
“好些了……”摇了摇有些发晕的头,连翘如是说。
“首长,我没有保护好嫂子……”垂手站在旁边的小武,满脸的内疚。
见到她梨花带雨般默默流泪的小模样儿,邢爷反倒松了一口气,能哭就是好事儿,老实说,他俩在一起这么久了,邢烈火还是第一次见她柔弱成这副样儿。
帐篷很凉。
翘妹儿那颗心啊,一直高高悬着,没法儿掉下来。
轻轻推开门儿,只见火锅同志果然一脸黑沉,哪怕隔得那么老远,她也能感觉到他浑身上下蔓延的杀气,阴冷的脸更是让人肝儿颤的凝重。
可是这会儿,她除了抹眼泪儿,除了心里那种说不出来的心酸之外,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了。
邢烈火终究还是没有阻止,可是看着她这副模样儿,胸口针扎般的疼痛着。
“乖,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将她抱过来坐到自个儿腿上,他搂得很紧,很紧,心里很不好受。
“连翘,你是红刺特种军人,根据条例你在警告无效的情况下开枪,没有错,更不会是犯罪,军人是什么,军人就是武器,是武器就会杀人的。”邢爷粗糙的手指轻轻抚着她的面颊,声音里带着异样的柔情和无奈。
可是,等他的手从自个儿嘴上挪开时,脑子一转,恨恨地抹着嘴,怪声吼叫:“喂,你怎么拿洗脚的手来捂我的嘴?”
“在野外没有条件,等咱回了家,每天晚上弄点儿舒缓的中药泡泡。”
“妮妮……”望着她,邢爷眉头蹙得更紧了,眼眸深沉,却没有了下文。
军人。国家。荣誉。使命。
睡吧,睡吧,宝贝儿,一遍又一遍的说着,而那只大手,熄灭了灯光,替她脱掉外套,就一直安抚似地轻后着她的后背。
“呵呵……有点痒……痒啊,火哥……”
“这样呢?舒服么?”
蹲下高大的身体,男人抓着她那两只白|嫩嫩的脚丫子就缓缓地替她揉捏起来。
这个逻辑问题连翘没有想过,不过他这么一说到是这么回事儿,如果他还得杀人,那么她自己是不是等同于救了人?
终于熄了灯,盖了被,月亮再次羞涩了。
酒,压下了慌乱,增添了许多勇气。
沉默了两秒,连翘点了点头,慢慢地松开了他。
可是,亲手杀人造成别人的直接死亡和自己差点儿死亡,这两种概念又如何能一样呢?
“报告!”
走到办公室门口,她想了想,没直接推门儿进去,而是轻手叩了叩。
“有利益和主权的争斗,就会有永不停歇的战争,有战争,就会有军人,有军人,就会有杀戳,军人的职能本身就是杀人,尤其是咱俩这种,随时有可能与敌人短兵相接的特种军人,妮妮,你明白么?所以,你不必觉得内疚。”
连翘涎着脸靠在他的颈窝儿,挠着他耳朵玩儿,心里丝毫没有压力的小声轻笑。
废话多了点儿,回归正传,此时,同样身为正常男人的邢烈火同志,会不喜欢他妮儿这双漂亮白皙的小脚么?揉着揉着,这家伙就跑了调儿了……
男人么,面皮儿薄,她也不在乎嘴上的功夫。
“……”微一眯眼,男人的眸子里带着几分猜不透的森冷。
抱着失去了意识的连翘,邢爷心疼得不行。
原来,是有这个道理的。
一般情况,这种事儿邢爷都是做得了主的,所以此事儿基本上就算是板上钉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好了好了,乖乖的,不走,我不会走的,一直陪着你呢!”
“重点儿你又得说疼!”
“不,我有什么权利剥夺别人的生命?我不是法官,没有判决……我是不是犯罪了?”
当然,这指的是漂亮的小脚板儿。
可是这一刻,在火哥那种带着绝然的凛冽声音传递到她的耳朵里时,不可抑止地,撞击到了她的心脏。
一双金齿履,两足如白霜。
抑郁?也有一点儿;
于是,作罢。
从面色平静,到默默流泪,再到现在的嚎啕大哭,他的妮儿终于完成了解开心结的一个艰难过程。
“首长今儿去军委开会了,会后卓上将单独见了他,回来这不,雷霆震怒了了,刚才把办公室里的资料甩了一地,连花盆儿都砸了,还把我们都赶了出来,我这不是跟你说一声儿么……”
火哥背对着帐篷门坐着,那高大的身影就在她的跟前儿,可是她为啥觉得像是隔着一层什么似的,而他的声音传过来时,也变得好小好遥远。
俗话说,世间之事莫不如此,祸兮福所依,祸兮福所致。
想到上次那个长长的心理评估测试,他就不太相信那些心理医生了,而且,即便是找心理医生,也得等到明天。
这一幕瞧到眼里,是多么的和美,心里那股子因为杀人的阴影淡得快没有了,她的脸上不知不觉绽开了一抹笑容,接着俯下身来便勾着他的脖颈,顺便在他额头亲了亲,轻唤——
他在关心她,这项认知没有让她止住哭泣,反而哭得更加歇斯底里,不可抑止。
“我杀的人都该死,连翘,每一个人,都得为自己所选择的人生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