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是麻木。
可是,宝柒还是听到了。
剩下来的宾客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宝柒的心,像在利器在敲打和穿插。
“二叔你知不知道,过去我一直恨她。”宝柒吸着鼻子,像是要把泪水给憋回去一般,脑子不停在记忆里搜寻着:“那一天她送我去鎏年村,天上下着好大的雨,天儿已经黑了。她放下我交给姨姥姥就走了,不管我怎么哭,不管姨姥姥怎么劝,她甚至都不肯留下来住一夜……”
全身软麻的宝柒坐了下来,她没有哭,神色愣愣,脸色苍白而憔悴。
“嗯。”
“你做得很好。”
拉下大大的蓝色口罩,医生望了过来,扫视着面前的几个人。
然而他却不知道他的作法,让宝妈怨恨了冷奎将近二十年。
当宝柒和冷枭赶到医院的时候,宝镶玉正在抢救室里面接受洗胃,外面的走廊里只有两个冷家的佣人等在那里,样子坐立不安。
“奎哥,你来接我吧……”
宝妈,自杀?!
沉重,疼痛……都有。
看着苍白的纸片儿,宝柒的脸色比纸片儿还要白。
“一会给你看。”冷枭深锁着眉,没有将东西给她。
半晌儿没吭声的冷老爷子,在冷可心的哭声里,突然红着眼睛抢前了一步,微微低下头来,小声儿说:“镶玉,爸对不起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宝柒愣愣发着神,思绪飘远了。就在这当儿,不远处突然传过来了冷可心的声音。
看到宴会厅众人不断掠过来的脸,宝柒从突如其来的状况中回过了神儿来了,大概猜测得到现在不方便看。随即,她‘噌’地一下又从座位上站起了起来。
“妈……妈……”
“老大一直放心不下你。他害怕在他没了之后,你们孤儿寡母会受人欺负,临终的时候他的身上被烧得不能样子,因此他不想见你。但是他拉着我的手,嘱托给我三件事。他说:爸,你一定要答应我,要不然我死不瞑目。我说,老大啊,你说吧……有什么没完成的,爹都帮你完成了。可是,我没想到,他说的三件事,竟然都是跟你有关的。他说,第一,在他死后,二0三军工集团属于他的那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全部转到了你宝镶玉名下。第二,他要我答应他,一定要善待你们母女,不管你是再嫁人还是留在冷家,不能因为他的死而为难你们母女。第三,他让我转告你,希望你能原谅他,他没有做到自己的承诺……可是我……镶玉,我心里有恨,我就两个儿子,那时候枭子的病还没有治愈,我多痛恨你啊!因此,我没有把股份的事情照做,更没有告诉你他的话。反而告诉你说,他不想看到你,死了都不想见你……甚至告诉你说……他想娶那个姓吴的,让我好好照顾他们母女……其实他没有……”
唇角狠狠抽动了一下,宝柒的手指甲几乎嵌入了手心肉里。
抿了一下唇,宝柒想冲妹妹笑笑,可是她笑容没有达到标准,显得有些扭曲又难过:“妈还没有脱离危险期……不过,她会没事儿的。你不要太担心。”
又好像没有嗯过,宝柒的视线落在玻璃窗上,好像看到了宝妈苍白憔悴的面容,身体良久都没有动弹。
她真的要死了吗?
冷枭顺着她的头发,“我知道。”
被儿孙们的目光锁定住,冷老爷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沉得像下过一场暴雨般阴霾。
如此,她只能这般选择了。
其它人有些莫名其妙。
不知道宝镶玉在决定服药之前,脑子里是怎么想的,她留下的话里并没有长篇大论的什么动人遗言,只有廖廖几个字,表示了自己认罪的态度。
晚上六点,安顿好了家里一众宾客的冷老爷子赶到了医院。
一边说着,她一边儿轻笑。
重症监护室的大门打开了——
“妈妈……妈……”
“你也会好好待她吗?”
冷枭抱住她的头,没有半分松开。
所有人都看向了冷老爷子,就连还在抽搐的冷可心都停住了哭声。
对的,非常可笑。
宝镶玉的目光又移到了小女儿的身上,有留连,有不舍,还有不放心。
十点零十五分,昏迷了将近十二个小时的宝镶玉终于醒过来了。然而,醒了不过是离世前的回光返照,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出来,有些颓然地冲他们叹气。
作为一个女人,她切身能够体会,宝妈或许并不在意那些冷奎给她留下来的物质财产,不过,却会因此而背负了近二十年的精神债务。
接到病危通知书,宝柒彻底傻眼儿了。
“妈……你好好睡觉,睡醒了就起来,我们回家去……”
不知道是因为时间过得太久了,不容易组织语言,还是剖析自己的错误真的难以启齿。冷老爷子在说这段话的时候,越说越慢,越说越迟疑,一点儿也不像他平时雷厉风行的性子。
疼,却又麻木。
宝柒目光微亲,还是没有说话,怔忡地望着厚厚的玻璃窗。
慢慢的,她含着笑,闭上了眼睛。
每个人不尽相同,可是真正面对亲人有事儿或者心里伤痛到不行的时候,很多人大概都会像她这样,不是嚎啕大哭,而是——头重,脚轻,眼花,心脏猛跳,神经疲软,不知所措乃至反应迟钝。
重症监护室里有各种各样的仪器,看着冰冷又没有感情。映衬在病床上的宝镶玉脸上,血色都被抽离了,她的样子憔悴得像一个随便被风一刮就能吹跑的人,眼睛微肿浅眯着,眼球在慢慢转动,她在扫视着屋子里的家人。
不知道别人在说什么,她在冷可心的大声啜泣里,把所有的伤痛都吞回了肚子,深深的掩埋着,慢慢的蹲了下来,蹲在宝镶玉的床边儿,向她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微笑着告诉她说。
“妈,你不要死……妈……”
听着她的低声喃喃,冷枭的手臂再次收紧,“乖。”
可是懂了,不代表就会不难受。
“她在服用安定的时候,是用白酒吞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