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从来单纯得一无所知的冷可心来说,这事儿简直荒唐得好比世界末日的谎言。
“董纯欣的儿子是我毒杀的。他很无辜,但是他必须死。他很无辜,所以我决定为他抵命。”
十八岁时,她不想出国。她也非得让她去。
侧过脸来,她皱着眉头,问:“大江子打的么?”
原来如此……
“妈,妈妈——你快醒醒啊——”
呼吸略略缓了一缓,宝柒推了推他,唇角掀开,竟诡异地笑了。
他知道现在她需要说,需要用语言来缓解内心的不适。需要用语言来打发这个漫长的等待时间,需要用语言来填补她内心的空洞。
“嗯,我在听。”冷枭抱紧了她,双臂施力紧紧地抱着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宝柒抬了一下头,目光掠过他坚毅的面孔,又别过去望灯光打在窗玻璃上的灯影儿,小声儿回忆。
对不起?
然而……
“二叔……”
等!一直等……
站在她的身边,冷枭的目光略深,软着嗓子哄她。
没有人能准备描述,只有切身体会才知道那份尖锐的疼痛。
手指颤抖着,她觉得她签的是宝妈的命。
难道,老天真的诚心不给她这个机会么?
“谢谢。”
回头看了看重症监护室,又看了看她苍白的面色,再看了看二叔千年不变的冰川冷脸儿。冷可心找不到话说了。
人都是感情的动物,哪怕和一只阿猫阿狗相处了几十年也会结下深厚的情感,何况是人呢?不管那时候他对宝镶玉有过多少怨恨,随着岁月慢慢就淡了,而现在再想起……更是找不见了。
六年时,她不要去鎏年村。她非得让她去。
等待一个死亡,是怎样的感觉?
他到底要说什么?
妈……
那个佣人算是比较机灵的人,虽然有些害怕,不过还算条理清楚。他四下看了看,递给了冷枭一张从宝镶玉的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
对于冷老爷子来说,把原本属于冷氏的东西,二0三军工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无数个亿为单位的资产,轻易交到一个外姓的女人手里,还是一个背叛过儿子的女人,他肯定会有为难,会有不舒服,其实她都可以理解。
“宝柒,有些事,由不得我们决定。”
再也换不回已经逝去的人了……
“妈——妈——”
医生走了,他的话还盘旋在宝柒的耳朵里。
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每个人的脑子里都在崩盘儿。
只是吩咐江大志自行处理,而董家人先行扣押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在宝柒的面前,他不想再说这事儿。至于那个孩子的死因,既然董家人都已经在他们手里了。就现在这会儿,自然更没有人会去追究了。
冷枭握了握她的手,看向那个佣人,“现在情况怎么样?”
现在,她只愿乘鹤离去,寻找或许已经在轮回道里煎熬着,苦等了她快要二十年的男人……
你为什么就不能等等?
良久,她又笑着叹了一口气,轻轻说:“我从来当面儿埋怨她,并不是因为我豁达,而是我忘不了。你知道吗?一旦说出来了就会减轻那份恨意,而我不想减轻,我想一直记着……可是我现在知道了,相比于一个六岁孩子失去母亲的痛苦,那个不得不狠心抛弃亲身女儿的母亲,也不会好受半分……。”
人在悲伤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情绪反应?
手抬了起来,她轻轻抚上玻璃窗,轻得好像在触碰宝妈的脸,不敢施半分力道,声音轻柔得宛如自言自语。
“妈,你慢走……”
动了动嘴皮儿,宝柒沉默了。
脑袋再往他的胸前靠了靠,宝柒的目光越发迷离了,“小的时候在鎏年村,每天晚上看着那豆黄的灯光,我想着我妈的时候,总是咬牙。我想不通,我为什么要有一个这样的妈妈呢?我多想换一个妈妈,难道就不能换一个妈妈吗?换一个爱我的,疼我的,不会抛弃我的……”
“从那天开始,我就恨上她了。二叔,六岁的小孩儿也是会记仇的。这仇一记就是十几年。其实我从来没有一天放下去过。可是……现在我却突然好像懂她了。她不是不回头,她是不敢回头……她不是不看我,而是她自己哭得太厉害了不敢看我;她不是把伞丢了,而是她的手已经颤抖得捏不稳雨伞了;她摔跤更不是因为鎏年村的路太滑,而是她根本就站不稳……”
再不说,她便听不到了。
宝柒看着妹妹,有些羡慕她,她想哭就可以哭出来。
“二叔,我不想失去妈妈。”
嘴唇颤抖了一下,宝镶玉想说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木讷讷的坐在了icu外面的休息椅上,宝柒隔着一扇大大的玻璃窗,不住往里面张望,双目有些失神而荒凉。
“想想大鸟和小鸟,嗯?”冷枭手掌环在她的肩膀上,掌心晕了开来,慢慢的揉捏着,试图安慰她的神经。
董纯欣那个事儿,离开宴会厅后便是江大志在处理。他说,董纯欣那个儿子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呼吸停止猝死了。
“死了?”
还有一点,她更加不知道的是,正是有了冷奎的临终遗言,冷博达才在这么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让她风风光光执行二0三军工集团,甚至于对她也算不薄。——这个才是真正的原因。
“姐——二叔——”
“你们去向她告个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