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炔儿大胆得紧,盯着赵樽,紧抿的嘴角,一个字:犟!
她曾靠在他的肩膀上,拿他的衣袖擦眼泪。
“阿七今日都做了些什么,可还快活?”
“哥……”夏初七打断他,把药末倒入药盅里,严肃着脸批评,“咱能不这么见外么?分明就是两兄妹,搞得这般生分做啥?”
然而,赵樽比她更为固执。
她把碗挪开,双手肘在桌面上,眯眼微嗔。
“说。”这一回,赵樽抢在了夏初七前面。
甲一眉头紧皱着,看着她,不言语。
“……”
一道清浅悦耳的女声,从“墨家九号”里传来,犹如天籁,响遏行云。
屋中的小妇人绾着别致的发髻,半垂着头,嘴里念叨着《六陈歌》,手上拿了一个桐制的药杵,把案几上的药臼捣得“咚咚”作响。她像是在制药,更像在玩着某种得趣的游戏,白皙的脸蛋儿上,晕出一抹红润,比巧妆阁的浅粉胭脂还要美好,也让她显得格外真实。
如今听来,想到那灵魂般飘荡的三年,她挑了挑眉,接话岔开。
他激动不已,“阿七……”
“儿臣自是不懂。但阿娘当世神医,定然懂得。”
“……”依旧高冷的沉默着,赵樽把空碗递给她。
“父皇,母妃。”
是不是妹妹这个问题,困惑了甲一数年,也让他研究了她数年。
但这个问题,他已经无法求证。
夏初七微微一怔,觉得他的话也有些道理。
“傻瓜,你是父亲的儿子,父亲怎会不喜欢你?这便是儿子和女儿的区别了。女儿将来是要许人家的,不能一辈子和父母在一起,父亲自然会惯着她多些。儿子却要承继宗嗣,背负家族兴衰荣辱,我与你父亲今天都得指着你呢,怎能惯着宠着?父亲爱你,当然会对你严厉了。”
没错,她是不服气的。在她的思维里,炔儿是应该像宝音一样的,爱玩爱闹爱跳爱蹦,满是童心的小男孩儿,哪里能像赵十九一般,把他培养得像一个机器人似的冷漠?可赵十九却非得坚持,认为蜜罐里泡大的男孩子,将来必定没有出息。而且,在这件事情上,他一反总是顺着她毛抚摸的心态,硬是别扭得紧。
她常说,“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怎么这么面熟?”
可越是研究,他越是心惊胆战……那个女子,分明就不是夏楚,而是有着另外灵魂的人。
“事儿很简单,为你找媳妇儿。”
赵樽低笑一声,加大劲道,“娘娘,这样可还合适?”
夏初七嘿嘿一乐,笑着挑眉,“会如何?”
“你别动。”夏初七哑声阻止,“我来。”
他道:“有阿七在身边,变成尸体又如何?”
“真是个怪人。”
那个时候,正是雷雨季节。早上他睁开眼睛时,母亲已经不行了。
夏初七拍额,终于被甲一磨得没了脾气。
她的喜、怒、哀、乐,都被他看在眼底。
眨巴下眼睛,夏初七看着儿子,再次眼冒爱心,抢在赵樽之前接过话。
他一知半解,信了母亲的话,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她说:“哥哥你站在这里不动,我把你堆成雪人可好?”
夏初七看着儿子,笑不可止,只觉这小子一身的霸道总裁范儿,很对她的胃口。更让她美的是……这是她自个儿的儿子。
大抵是那几年吃够了教训,哪怕朝中大事快要塌方了,他也不会再冷落她半瞬。
夏初七晓得这家伙在逃避话题,笑着为他盛满,放在面前。
“父皇,母后,可否先容儿臣说一句?”
因为他不知道,如今的她,是曾经魏国公府唤他哥哥的“夏楚”,还是赵樽身边的“楚七”……
即便如此,在今天之前,她也有整整三天没有见到儿子了。
“怎样?”炔儿也不知道到底是懂没有懂得他家姐姐的心思,小小的脸蛋儿上带着似嘲非嘲的笑意,说出来的话,却足够夏初七骇掉大牙,“回头母后为姐姐把个脉吧,看她还有没有治。”
园中树木,枝叶茂盛,光线反射在积极雪上,便是一道道晶亮的色泽。风里,树枝飘荡,雪花片片飞舞,景色极美。
“无妨!”赵樽把头埋她脖间,低笑,“有我阿七在,爷便是八十岁,也金枪难倒。”
母亲过世的那一日,正是魏国公府被抄家那日。
她低笑一声,呼吸不匀地轻问着。
赵樽摇了摇头,低笑着走近她的背后,双手搭在她肩膀上,轻轻揉捏。
“阿七……”他近乎呢喃的声音,低哑着拂过耳侧,夏初七身子微微一颤,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终于反应过来,这货不是在与她开玩笑。
为免吓着他,那些离开的日子,夏初七从来没有与他细说过。
麻黄狼毒及茱萸。
“一个也相不中。”
“炔儿,你姐呢?”
踏过一条狭长的青石板路,穿过被积雪压着还在风中“沙沙”作响的小竹林,甲一快步入了药庐,在宫人的引领下,从结了珠帘的回廊进去,便闻到一股子淡淡的中药草味儿。
妹妹的存在,确实分去了他的爱……本就不多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