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问她好不好,她想对他说“好。”
“二!”赵绵泽沉着嗓了,又重重喊了一声。
“赵十九……我……我……不行了……生不出了……”
得令的丙一高扬起手,“杀,掩护殿下。”
赵绵泽面色一僵,几乎是惊喜的调转过头,从高处直直望了下去。只见不知何时,内城墙根下的禁军守卫处,来了一行侍卫和一辆马车,他们与禁军待在一起,已不知多久的时间了。那个说话的女子便是这时从马车上掀帘而下,面容淡定,唇角带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我还没有告诉过你……我不是夏楚……也不是楚七……我叫……”
“赵十九……啊……赵十九……”
天地俱静,众人屏气凝神。
这些年来,她每日数着日子。花开了,花又谢了。燕子飞来了,又飞走了。她口口夜夜的盼望着,偶尔也会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脱离那个牢笼。可午夜从噩梦中醒来,她又不希望他看见自己如今的样子——建章帝的宠妃,一个破败且不干净的身子。
外面的兵戈声未绝,里面只有阵阵沉闷的呻|吟声。
可赵绵泽可以赌,元佑却赌不起,“天禄……回头我再打回来如何?救她……一定要救她!”怆然地低吼着,元佑双手抹着脸,带着哭腔大吼,“表妹……若是我表妹在就好了……楚七!楚七啊!”
他道,“十九皇叔,你犯上作乱,罔顾人伦,造反篡位,有违天道。今日之事,你便不要怪朕狠心,既然你们两个爱得死去活来,那朕便给你们一个生死相许机会。你与她,只能活一个,你来选。若是你要她死,你就攻城,若是你不要她死,马上勒令晋军退兵五十里。而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入城来受降。”
疼痛让她面色发白,扭曲,就连被捆着的双手,也微微抽搐起来。
陈大牛黑着脸瞪他,“你不是,谁是?”
“你高兴?我可不高兴。”先前夏初七坐在马车上,亲眼目睹了金川门的生死绝恋,虽然她听不见那些声音,却通过杨雪舞的转达也算了解了事情的发展……
“阿七,不要说傻话,不要……”赵樽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生怕弄痛了她,“你再用力……用力!为了我,为了宝音,你不要放弃!好不好?”
满场噤声,所有人都屏紧了呼吸。
“十九皇叔,你是朕的宗室长辈,朕素来敬你,更从未慢待你。你如今扯旗造反,兵抵京师,竟是不顾太上皇的身子了吗?即便你什么都不顾及,但好端端的藩王不做,却落个叛逆之罪,被满门抄斩,可值不值得?”
“赵绵泽,你能有点大丈夫姿态吗?”
背后黑压压的大军中,突然传来的喝声,惊回了他的神智。
她与赵绵泽谈条件的样子,完全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力,她挖苦讽刺的表情,也让赵绵泽痛苦难堪,没有法子去顾及其他。看他仍是不允不动,夏初七干笑两声,摸了摸鼻子,“那我当你默认了,赵绵泽,我……来了?我真的上来了?”
几个人慌乱地打开马车,夏初七也被东方青玄一把塞了进去,他大吼。
乌仁潇潇的身子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自是不知事态的紧急。
她看不见他的模样,似是憔悴了,但穿着战袍,还是那么风度翩翩。那是一个会勾引小姑娘的男人,她一直都知道的。她也亲眼看见了他举起的弓,那一刻,她没有眨眼,甚至都能感觉到他坚毅的表情——很英俊!
他侧头看去,是阿记惊恐的面颊,“陛下不可!”
城墙上的一切是早就准备好的。张四哈得令,应了声“是”。几个太监便过来帮忙,把那反绑的女子架到了一堆高高垒起的柴薪架子上。在那个城墙的垛口,堆放了不少柴薪,柴薪上早已浇好了桐油,像是火刑一般,那油味与柴火味,令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乌仁潇潇听见了,但耷拉着眼皮,她没答。
随她们前来的东方青玄,脊背挺直地靠在马车的厢壁上,一动也未动。
但愿他从此厥功至伟,君临天下。
即便夏初七自己看不见,也知道她在大出血。
他们的相识,他们的相杀,他们短暂的相处,如同一道道黑白色的剪影,一件又一件从她的脑子里滑过。认真说来他们相处的日子并不多,可回忆起来,却似乎曾经渡过了无数个春秋冬夏……这样也好。爱、恨、情、仇……都可一笔勾销。
“嗯”一声,东方青玄微仰着如花似玉的脸。
她恨着,恨着这一切!
“不恨,早就不恨你了。只是不想理会你。”夏初七抚了抚躁动不安的肚子,焦灼一下,声音也软了几分,“好了,赵绵泽,你与赵十九到底是叔侄。有什么事,等会儿再坐下来谈,他也不会要你性命。你让我先给乌仁治伤可好?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妃嫔,与你有过夫妻之情……”
又是“嘿嘿”一笑,陈大牛道,“那是,老子哪都硬得很。”
安心力量?东方青玄眉梢沉了沉,妖娆一笑:“随你,反正死活与我无关。”
“哇”一声,她听见了孩子的哭声,可是她泪眼模糊着,看不见面前赵樽的容颜,只觉得一切的一切都在眼前散开了,散开了,她身子僵硬着,惊恐不已,伸出手来,想要抓住他。
他杀了她,就会不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夏楚!”
“十九皇叔,看见了她,你是不是便不想做皇帝了呢?”
东方青玄石化,“……”
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她的头慢慢垂下,沉入了黑暗之中……
刚才那一瞬,隔得太远了。
“东方青玄……”
仰起头,她努力寻找北方的星星,想着那一片她从小生长的地方。
轻轻笑着,他话锋一转,突然问道,“爱妃,你给朕说说,你的第一个男人……到底是赵樽,还是元佑?”
不同意退兵,但他也没有放弃乌仁潇潇不管。
城墙上的大晏臣子开始远离柴薪,生怕被波及。
在这个时候,他便是她坚持的力量。
“十!”
赵绵泽微微一笑道:“换了别的人,我或者没有法子保证,可今儿我要与你交易的人却不同。我相信,她不仅仅值一座京师城,便是整个天下,也值得的。”说罢他偏头,拔高了嗓子,“带晋王妃。”
赵樽皱眉扫了一眼城墙上的女子,勒着马缰绳上前一步。
“赵十九……”夏初七视线模糊,看不清他的嘴唇了,却也没有考虑为什么她可以听清他的话,只不停喃喃道,“我……不行了……”
轻呵一声,赵绵泽笑了。
“丙一。”赵樽边杀边跑,边跑边喊,语气冷肃,“传令下去,全力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