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省得。”
“谁说得清呢?也许会的。”
“呵呵!”东方青玄笑笑,“你太小看本公子了,当年锦衣卫在京师横行霸道,若是连这点人脉都没有?我还活得动么?不要说金川门,便是本公子如今要去赵绵泽的后宫,也畅通无阻。”
赵樽只觉手上湿热,借着里头昏暗的光线,他发现满手满血。
东方青玄看着她微抿的唇,“到了就晓得了!”
可赵绵泽面上竟有惊喜,似乎丝毫不以为意。
紧张了一会儿,直到马车再次转动,她才松了气。
城墙上的弓箭手密密麻麻,还有火炮火铳伺候,赵樽单枪匹马进入射程范围会有什么后果,不必用脑子考虑就能知晓。更何况,晋军一旦退后五十里,得退到如何去?等南军援军到了,局势又如何?这样的要求,即便赵樽真的顾及夏初七,也不可能轻易答应。因为那不仅仅干系到他一个人的性命,而是无数人的性命。
软垫被她抓扯破了,裂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了里面的棉絮来,四处飞舞。但她什么都看不清,也感受不到,小腹的疼痛感控制了她的大脑,这疼痛,比生宝音时更为强烈,脑子也更为飘忽。让她的意识里,只剩下一个名字。
那一年,夏初七二十三岁。
“夏初七……”
人活着,要有目标,有追求。
这一夜,繁星点点的天空,月色皎洁如银,苍穹高远无尘,月光铺洒在京师城的屋宇重楼上,似一个无边无际的笼罩物,驱散了黑暗,为大地添了一抹朦朦胧胧的灰色剪影,似乎散发着一种带了魔力的光芒。
赵绵泽但笑不语,似是等他后话。
陈大牛道,“她怀着身子,一直在京师锦宫的别院。但她没有主动与俺们联系,为了她的安危着想,俺也没去打扰,更不敢与她接触。不过,今儿宫中大乱,有探子传话来说,是柔仪殿起火了,贡妃与洪泰帝情况如何还不得而知,不过,赵绵泽令人在宫中散布消息,说抓住了晋王妃,俺怀疑其中有诈……”
夏初七虽说听不见,但马车停下也是有察觉的。
“你总算来了!”
可临死能见上一面,也好。
看着她退尽了血色的脸,赵樽几近疯狂地摇着她。
夏初七看着镜子,嘴唇已煞白。
“十九皇叔好生慷慨,你夺我之妻,夺我之位,夺我之城,夺去我的一切一切,却来好心地许我以亲王之尊,荣华富贵?”他沉沉的声音有些沙哑,破碎,双眼浅眯着,一眨不眨地看着赵樽,不知此刻到底想到了什么,眸底竟隐隐有温润的湿意。
城墙上火光烁烁,人影晃来晃去,很快有太医上来了。
陈大牛被他强行勒在怀里,龇牙咧嘴地笑。
他不太确定的询问声,听得陈大牛“嘿嘿”一笑。他双下双臂,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又把脑袋上的头盔取下来,拍了拍复又戴回去,方才望着元佑的方向,咧开了嘴。
“不!你坚持。”赵樽回头再喊,“快,找稳婆!”
夏初七骂的是周围失神发呆的禁卫。
“我这一生……最美好……的场景……就是遇见你……”
赵绵泽听着她嘲弄的笑声,一颗心脏似乎被刀片割开,碎裂,一滴滴的鲜血流出来,激得他额角上的青筋,隐隐跳动,面色凄楚,咬着牙齿,连声音也痛苦带上了细微的颤抖。
“东方青玄,我要死了……别骂了。”
“东方青玄……”
“你真不怕朕杀了你?”赵绵泽冷了声音。
元佑看着那道影子,突然疯狂地冲了上去,完全不顾南军近在咫尺的满天箭雨,拍马往金川军冲。赵樽冷着的面孔突地变色,猛地拍马追上去,一把拽住他的手臂,一边为他挡着城墙上射下的羽箭,一边拖着他往回走,嘴里厉声大喝。
“八!”
她喃喃,“赵十九,再见。好像要结束了……”
她知道,乌仁救过赵樽的命。
星星一闪一闪,像在眨眼。
“看见没有?你心爱的男人来了。激动吗?”
“杨雪舞!”东方青玄大吼一声。李邈和杨雪舞闻言,从侍卫中围了上来,纷纷高声大叫“楚七”,慌乱不已。她们都没有生产的经验,李邈托着她的肩膀,杨雪舞托着她的腰身,不知从何下手。
一个南军将校从斜刺里打马过去,走到他的面前。
她梦呓般喊他的名字。
好笑的摇了摇头,他反应过来,这会不是与陈大牛叙旧的时候。冲他说了一句“回头小爷再找你算账”,他便拉拽着陈大牛的胳膊,走到边上。
一个“假”字出口,他手上的弓箭已经准确无误地飞向了城墙,也准确无误地射中了那女子的心脏位置。可他还未收弓,就像中了邪一般,整个人傻傻地立在冷风中。
而城楼下方,也是乱成了一团。
宁贵妃跟着皇帝的时候,竟然已经不是完璧了?这是一个多么劲爆的消息。若换了平常的日子,不知有多少八卦流言会传出去。但此时,不仅赵绵泽不在乎,在场的人也没法多想。生死面前,一切感受都会让步。
“放肆!”如风低喝一声,“唰”地拔刀。
默默念叨着,她眼眶里转了许久的泪水,一串串像珠子似的从她的眸中落下。她的眼前模糊得什么都看不清,只觉得小腹被大力撕扯着,迅速下坠,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挣扎。
可……胸口太痛了,不仅仅是伤口在痛。心,也在痛。
赵樽眉头微动,攥缰的手微微一紧。
赵樽勒着马缰绳,静静而立,不动半分声色。
红黑色的血污,大团大团地从她身下流出……
赵绵泽探了探她的鼻息,冷冷地逼视着太医,“怎么回事?”
“十九皇叔,闲事休叙,我数到十,你若是不照办,我便烧死她……”
他低低喃喃着,看着城墙上中箭染血的身子,僵硬如雕塑。
看到她奄奄一息的样子,想着她怀了孩子不远千里到京师的种种,赵樽手背上的血管狰狞的爆胀着,急火攻心,大喊着,“丙一。快,找稳婆……”
“你可以的!阿七,你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