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绵泽看着她，明灭的眸色微微一闪，轻笑道，“不过你不必害怕，朕不是这么容易被他打败的。现在，你再去替朕做一件事。只要你做好了，大败晋军……往后朕便会好好待你。”
崔英达抹了抹眼睛，叹着气“嗳”了一声，放下碗便倒退着出去了。
“行了，别贫了。出去吧，免得人三公子久等，到底他也是关心你。”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洪泰帝的身子早已枯瘦如柴，崔英达看得心痛不已。
“光霁，我今日是不是很好看？”贡妃捋了捋鬓角的头发，仍然带着暖暖的笑意，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的时光，即便她容貌老去，但风姿仍是不减，“你猜得没错，我今天是刻意打扮了一番才来见你的。我们的儿子，今日一早，已经兵临城下了，这是不是很值得床贺？我猜他这会儿，一定在惦记着他娘。呵，光霁，你虽然不喜欢他，可你也是知道，他一直是最懂事孝顺的孩子，比你所有的孩子，都要孝顺……”
“崔公公，这几口口受累了，本宫来喂，你下去吧。”
“楚七……”
东方青玄试着动了动，目中似有水雾，转向她时那一瞥，美得惊人。
“德性！说正事。”
谈？他们两个能谈什么？
“小妍，外间的情况怎么样了？”
“嗳，晓得了。”小舞每次看见帅气逼人的三公子，便芳心乱跳，脸色绯红，这么久了仍是改不了这习惯。她低垂着眉，匆匆入屋，出来的时候，手上托着一个紫檀的盒子，递到她面前，“楚七……”
只不过，这回，没有人为他挖地道。
室内静悄悄的，良久没有声音。
从几年前洪泰爷住进了柔仪殿，便再也没有离开过。不是他不肯离开，而是他一直病着，再也没有能够起得来床。拖了几年，太医院多少太医都来瞧过了，汤汤水水的，也吃下去不少，始终没有什么起色。崔英达偶尔感慨时，也会怀念楚七，若是有她在，他家老主子说不定还能好起来。
在赵绵泽的面前，阿记永远默默的垂着头，不敢多看他的容颜。
“光霁，吃药了。”
心里一凛，她转了话锋，问，“我表姐呢？”
往前的几年，贡妃是不搭理洪泰爷的。
杨雪舞撇撇嘴巴，不太放心地看看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你这好日子眼看也快到了，我是在想，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离京师稍稍远点？要不然，等京师沦陷了，你又要生了，可怎么办？”
即便洪泰爷在病中望穿了秋水，她也不肯多看他一眼。
“这个么……”
比起看血月食来，这个对夏初七自然更有吸引力。
夏初七笑了笑，掌心放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朝杨雪舞看了一眼。
历时三年多的对抗，赵樽终于兵临城下，回到京师。
杨雪舞摇头，“好像没有。先前我听人说，晋王大军驻在城外十里，他自己就带了五千铁蹄闯到了金川门前，乖乖，真是霸气死了……我要是嫁了这般英武的男子，才不会跑路呢，便是与他做妾也是甘愿的。”
赵绵泽冷冷睨着他，不待他说完，便抬步往外走。
杨雪舞看她面色不愉，吐了吐舌头，又正色道，“晋军还没有攻城，城门外他们的经历官在喊话，说是让城中百姓勿乱，好好待在家里不要出门，晋军不会伤害无辜百姓什么的……不过我看那样子，晋王估计要与皇帝谈一下。”
“别惊喜了！”夏初七是惯常会破坏气氛的人，她不太在意地笑看着东方青玄，“算你小子运气好，我这几个月闲的发霉，这才弄好的。要不然，我可没那份闲工夫管你。”
赵绵泽眉头微蹙，“那你总该知道，若是他入了城，你会有什么下场吧？当年是你给本王通风报信，才害得他痛失爱女……依了他的脾气，把你千刀万剐，锉骨扬灰都是便宜你了。”
“给三公子吧。”夏初七没接，笑着示意她，自个则懒洋洋地倚靠在辅了软垫的椅子上。
观念的差距便是长长的鸿沟，她没法纠正别人，只自嘲一笑。
“嗳！好哩。”杨雪舞答应着，笑吟吟地打开檀木盒子，刹那便有一股子淡淡的幽香传来，她脸上也是堆满了愉快的笑容，“三公子，这是我们家七小姐专门为您做的，这几个月可没少花费心思，你瞧瞧合不合适。”
晌午过后，众臣散去。
夏初七但笑不语，只为他切脉。
顾阿娇心里敲着鼓，不知道他会让自己做什么，眉头跳了跳。
“我看呀，不必出去了！某些人脸皮厚着呢。”
好几个月过去了，他找遍了大江南北，她竟是杳无音讯。
杨雪舞一愣，还没说完，刚入门的李邈却“噗”一声，笑了出来。
小妍紧张地垂着手，还未作答，外头便传来匆忙的脚步声，进来的人正是赵绵泽。顾阿娇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他了，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来。来不及多想，她挤出一个笑容，迎着赵绵泽的方向，福身施礼。
杨雪舞见她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不由暗叹一声，“据说晋军马上就要进城了，应天府衙的人，在街口上贴了安民告示，我过去瞅了一眼，告示上说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我看城里的人情绪都有些激动。他们恨晋王，咬牙切齿地喊着说着，要与朝廷共存亡。”
“臣妾常去毓秀宫里，与乌仁姐姐说说话。”
“就他呗，他家的姑奶奶。”
虽说无法达到后世那样的逼真与功能，但她也算暂时满意了。
“主子，奴才伺候你吃药了……”崔英达佝着身子，把药碗放在床头，拢了拢帐子，正想要喂他吃药，贡妃便拖着长长的裙裾走了进来。她扫了一眼昏暗的寝殿，面上带着轻柔的笑意。
沸沸扬扬的喧嚣中，已没有了平静与理性。
“你说什么？”
表姐妹二人相见，唏嘘一番世事的无常，她便随了李邈入京。
“我知道你醒着，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看我？”
可这几日，大抵是皇帝的病沉了，她倒是口口过来伺候着。
东方青玄轻抚一下不太习惯的左手腕，眉目敛着，浅浅一笑。
“他来有什么用？还能替我生孩子呀？”
“就你不害臊，你是谁家的姑奶奶？”
杨雪舞蹙眉，“天不亮就出去了，这会子还没有回来。外头闹杂得紧，街面上全是当兵的走来走去，城门口的火炮和投石机都快要堵满了，我这心里头怦怦直跳，不太安生。楚七，我们要不要避一避？”
听了这话，赵绵泽面色一变，猛地转过头来盯住她。
“行，那本公子便不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