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尔咬了咬下唇,清冽的眸中,满是倔强。
“自作多情!”夏初七横他一眼,不以为意地半阖上眼,紧皱的眉头松开了,“随你便吧,反正病死又不是我。”
夏初七愕然地看着被男色迷了魂的“相公”,往嘴巴里塞入最后一口包子,漫不经心地嚼着,眯眼看着东方青玄的妖孽脸,无奈地垂目。
“这位小娘……”那南军头目顿步,与身边兵士耳语两句,那人点点头跑出去,从随身的马匹上抽出一副画像递了上来。那头目把画像摊在手上看了看,又上下打量夏初七,眉头越皱越紧,“先头觉得眼神儿有几分相似,如今看着却又不像了……”
“哥哥。”阿木尔突地一笑,静静看着他,“我会回京师去的。”
凉棚里还有在议论,夏初七却无心再看。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很复杂。离营之前,道常说赵樽去了滨州接阿木尔,她其实不太信。可女人的天性,让她忍不住又想旁敲侧击地了解一下,阿木尔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人生底事,光阴如梭。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若不是顾阿娇告密,赵绵泽突然来了魏国公府,她受惊临产,转移到地道,不知道在赵十九的坚持下,他们的宝音还在不在。后来她生宝音难产,九生一生她才活下来,已属万幸。
她跟了赵樽七年,在外人的眼里,也无非一个小妾。
东方青玄看着她笃定的眼,“你究竟何苦?”
东方青玄一愣,转过头,“阿木尔?!”
夏初七手肘着枕头,看着纸糊的窗外一轮皎洁的明月,久久不语。
会不会真就应了“儿生母死”的悖世谶言?
看来不管什么样的政府,都得顾及老百姓的。南军能在战争开打之前,做一些减少百姓伤亡的安抚工作,也算不错。若这来自赵绵泽的政令,他其实也算是个务实的皇帝。
转头,她却笑问,“这些年,你就没有去接你妹妹?”
“看本公子天生丽质,风华无双,你嫉妒了吧?”
夏初七顺着那些人好奇的目光,看向了那个人。
轻“呵”一声,阿木尔笑了,“我有什么安危可言?我一个人在那牢笼似的皇宫里面,暗无天日,度日如年,生不如死,这些年,谁又管过我好不好?哥,你是不是也觉得,只要我吃饱了,穿暖了,便可安生了?”说到这里,她拿着手绢拭了拭眼,把泪珠子抹了去,“我生了一场病,向皇帝请旨去灵岩庵修行祈福,皇帝允了。三月底爹来庵里看我,说多年未见,极是惦念你,我便听了他的话,偷偷北上,好不容易到了宿州,却不巧遇到拉古拉,听说你要去灵璧,我这才跑了过来……”
她确信没有见过这个人,若是做这番打扮都能被认出来,那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她装着害怕的样子,侧过身去,紧紧靠着杨雪舞,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细声细气的喊。
东方青玄搓了搓额,瞥着她,笑弯了眼。
“大战当前,兵爷们倒有兴趣调戏小娘,真是让本公子开眼界了!”
这个地方许久没下雨了,凉茶都涨到了一文五一碗。
“那是!”李大婶子也来劲儿了,“这晋王叛军从北平都打到灵璧了,来日得了江山,他便是皇帝了,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会在乎一个小妾?”
心潮翻腾着,他横眉冷视着东方青玄的如花俊颜,也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阿木尔美得惊人的面孔。活了两世,她固执地相信男子本身的禀性。没有不喜欢美人的男人,没有不用下半身思考的雄性动物……依稀间,她又怪异地想到赵樽的冷漠与忽视,不由冷笑一声,斜倚在马车上,不冷不热地笑。
爱一个人并没有错。他想,在某些方面,阿木尔与他没有不同。
东方青玄莞尔,“那便不说了。”
“哥哥,你帮帮我。求你,妹妹求你了。”
“别矫情了。把手拿过来,我为你把把脉。”
兄妹二人对视着,良久,阿木尔慢慢起身,跪在他面前。
夏初七严肃脸,淡淡瞥他,“你是不是许久没有被人骂过了?皮子痒得很,想我得很,这才专程来找我的?”
一别两年有余,昔日故旧今再见,朱颜未改,到底世路险,人与事,皆已蹉跎。夏初七抚着隆起的小腹,坐在盛了冰的奢华马车里,看着面前风采依旧的男子,目光微微一闪。
军爷来了,凉棚的人都噤了声。
那声音很好听,如同琴声袅袅,徐徐入耳,凉爽、清冽,似乎连夏季的燥热感都少了几分。他分明是一个男子,可妖娆的余音,却有着比女子更为柔媚的天籁之感。
夏初七无所谓地瞥他,“随口问问。”
“稍等一下。”
怀着近六个月的身子,夏初七行动极是不便,但她这个人有一个优点,遇苦则难,遇难则上。所以到达灵璧的那天,她并没有在城里的客栈住下,而是领着杨雪舞找了郊外一户离战场最近的村子,给了老乡一点银子,住在了老乡家里。
“始焉,谓尔乃丈夫也,今乃知也妇人罢。”
“是晋王的小妾么?”
杨雪舞一愣,“为啥?还有不喜欢儿子的?怪了。”
收回目光,东方青玄没有告诉她,只朝如风使了个眼神,示意他派人跟上夏初七,然后眯了眯眸,朝客栈指了一下,与阿木尔双双入了房间,屏退左右,方才冷声问,“你怎会出现在这里?你不知灵璧有多凶险?”
但从如今两军对峙的形势来看,赵樽确实很危险。
杨雪舞安抚地半搂着她的肩膀,定定看着面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