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一下,他利索的跳下马,“好,不送。”
他小声嘀咕着,不远处却突地传来一道笑声。
马车走了老远,东方青玄的笑声才止住。
夏初七在马车上小睡了一会儿,打个呵欠,流着泪笑看东方青玄。
微微一愣,从来优雅贵气不会高声大笑的东方青玄,大笑起来。夏初七看着他明媚的笑容,觉得这会儿他脸上的苍白似是褪去不少。这么瞅着,眼若秋水,肤如凝脂,剑眉星目,风情万种,心道,“妖孽,果然还妖孽”。嘴里却道,“笑起来很丑,注意点形象。”
看着东方青玄失神的目光,阿木尔笑着拉了拉他的袖子。
“好哩,相公做主便是。”
她有些激动,完全不若平时的端庄,一句比一句语气更重。
如今她细想,若是宝音是儿子呢?
“这位小娘子,肚皮好几个月了吧?啥时候落生啊?”一个青布包头的大婶子侧过头来,看了一眼大腹便便的夏初七,热络地询问。
可那姑娘,似乎没有认出她,只款款走向东方青玄。
“李大婶子。”听她说得热闹,边上一妇人接了话茬,“俺听说的可不一样……那晋王身边,好些个漂亮姑娘伺候着,哪会诚心找一小妾?借着找人的由头,搜查叛党呢。”
“相公……”
略一思量,他又道,“不要犯傻了,阿木尔。你在京师的苦楚,我都懂得。所以才会去信给你,让你随我离开。可你非得留下来。那时我想,父母老了,你若要在京师照料着,也是好的。可如今……唉!你既然已经出来了,便不要回去了吧……等过些日子,随我回兀良汗。至于父亲和母亲……这些年来,父亲已少于理会朝事,不管这场仗谁胜谁负,不管是赵绵泽还是赵樽,想来都不会为难他们……”
“你气色不太好?”
“三公子,你省你的亲,我走我的戚,就此别过,再会。”
没了官爷在场,凉棚里紧绷的气氛顿时一松。
如风没有理睬。他递水给他,不是怜惜,是想告诉她“你的话太多了。”
大婶子点头,就像自己见到过似的,描述得栩栩如生,“可不是么?长得水灵得很,可得那王爷稀罕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爷们儿妇人多得很,若不是人跑了,怕也注意不到……”
南边的人,仍把晋军叫着“叛军”,让夏初七瞧着不太舒服。
那大婶子道,“是呀,我们两口子是从灵璧过来的,往睢宁去投奔着闺女。唉,好端端的家待不住了。风不调、雨不顺,旱灾完了闹蝗灾,偏生这样还不得消停,晋王造反哩,过不下去了哦……”
夏初七大着肚子,像一只胖熊似的艰难直起身,笑眯眯看着东方青玄,咧嘴一乐,“管他是谁,去他娘的!”
夏初七静静看着久别重逢的兄妹两个,突然恍悟。
皇帝打仗百姓造殃,这是世道常态。
夏初七侧眸,轻笑,“谁说我是为了他?”抚着肚子,她语气幽软了不少,“我是不想我孩子生出来便见不到爹,毕竟在这个世上,他是孩子为数不多的亲人。要是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呸呸呸!”杨雪舞嗔她,“不要说不吉利的话,快吐口水。”
东方青玄目光一厉,“可他不会要你。”
夏初七没有听见,也没有听见杨雪舞的提示,自顾自爬上马车。
不想提起那事,夏初七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半躺在床头,她道,“你错了,他未必会喜欢。”
不是唯一,宁愿不要。这是她的底线,没法改变。
东方青玄眉间含笑,轻斥一声,“自作多情。”
两个人各打腹语,客套几句,便各自下马,扶自家主子。
轻柔的声音,满是柔情与妩媚。
看她眉目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忧虑,东方青玄突然一笑,“外间谣传道你是为了一个女人与晋王赌气离开的,莫不是果然如此?因为晋王念及旧爱,你嫉妒了,这才离家出走?”
“不放不下,又能做甚?”东方青玄非常清楚赵樽的为人,只觉阿木尔极是可笑,比他自己更加可笑。
杨雪舞撩开帘子,迎着阳光眯了眯眼,方才回手扶着怀孕的夏初七下了马车,步入凉茶棚,要了一壶茶和几个素包子。时下有马车的人家,非富即贵,虽然她两个在强大的化妆术下,面容显得平淡无奇,但还是引起了茶棚中人的注意。
得!把她先前的话还骂回来了,这厮还是不肯吃亏。
骄阳似火,人们吃着凉茶,谈着近在咫尺的战事,声音高亢。
她正思量,烈日下的官道又飞奔过来十余骑,高头大马,全做南晏军士打扮。他们像是渴得紧了,入了凉棚便找老板要水喝,大口灌下去还不解渴,索性找到水缸,拿着瓜瓢自行舀起来,便嘴里灌……天旱着,水比油贵,瞧得小老板眼睛都热了,却不敢吭声。
内心疯狂涌起的烦躁,让她来不及考虑逻辑问题。为免自己当场失态咆哮出声,她用力转头,一眼也没有看东方阿木尔与东方青玄,只冷冷瞥了一眼还在对着东方青玄发花痴的杨雪舞,率先走在前面。
“你到灵璧不是为了看我,而是为了赵樽吧?”
东方青玄看着这样的妹妹,竟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