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七微微眯眼，看他眨动不停的眼睫毛，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
夏初七打个酒嗝，摆手，不爱听了。
夏廷赣哼哼，“那小子……他能不知？”
“若非我救了兰子安一命，任由洪泰爷斩草除根，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甚至连你也不会有阴山之祸……”
九个月前，老孟曾经北平去处理了一次粮草的事故，也就待了一天的时间，他媳妇儿便为他生了第四个孩子，还是一个健康壮实的小子。
说罢她转身扬长而去。
她心性儿好，今朝吃饱今朝睡，哪管明朝饿肚皮？
喉咙上下滑动着，她冷笑一声，咽了一口唾沫，好不容易压下火气。
这时，深巷的墙边突地传来一道窸窣声。
这老头儿平常比她还要疯疯癫癫，今儿却严肃着脸，难得一本正经。夏初七愣了愣，嘻嘻一笑，歪歪斜斜的走过去，手肘搭在他肩膀上。
“不必麻烦公公了，我是来找爷的。他人呢？哪去了？”
夏初七今晚喝得确实不少。但俗话说“酒醉心明白”，究竟她特种兵出身，这更是必要的素质。
“我……”夏初七咂咂嘴，笑得有些莫名，“哪有？”
这外人看见，不以为她虐待下人么？
“二宝公公，好些日子不见，你变得不少啊？见了我的面，招呼都没了？”
怨怨相报的结果，后代，后代的后代，是不是还要继续下去？
“唔啊啊……唔……”
但小公爷到底醉卧酒场多年，比她耐酒性更强。
如此行为，竟成了悍妇？
与夏廷赣互望着，夏初七默不作声。
“得了，找不到人，我也不陪你们玩了。”
“然而，但凡帝业在身的男子，哪一个不是后宫三千？为皇室开枝散叶，更是帝王之责，你……爹虽不知你这些年有过何种景遇，又怎会变了性子，可爹看得出来，你不是能与人共事一夫的女子……”
“王妃，轻重可还合适？”
当年若不是那场雪崩，东方青玄与赵樽不会在那番情势下贸然闯入阴山皇陵。东方青玄不会恰好断去一手，她与赵樽也不会有那样的生生分离，更不会有她后来的入宫报复。若不入宫，她还是景宜郡主，不会成为赵绵泽名义上的皇后……一切的一切，好似因果循环，全部缠绕到了一起。
贡妃为了赵樽，是什么都肯舍弃的。
但赵樽一直没有动静。
感慨了一下老孟的“战斗力”，夏初七心里突地一刺。
“嗯”一声，夏初七严肃脸，“老龟炖汤，大补。爹，饿了。”
她，赵樽，赵绵泽，兰子安，东方青玄，李邈，乃至哈萨尔，晴岚，阿木尔，赵如娜，乌仁潇潇……几乎所有的人，都绑在前朝上代的恩怨上……或者说，他们始终在为上一辈的恩怨买单。
这作派，大姑娘谈恋爱似的，矫情！夏初七讽刺。
“这是都醉了啊？银袖，还有你们几个，站着做甚？快来帮忙扶着啊？”
自北平起兵以来，她从来没有怀疑过的信念，真正动摇了。
剜她一眼，夏廷赣不悦地哼一声，气得嘴巴上的胡子直抖，“还在做戏？小七，你说你没事瞒着你爹做什么？……今儿晚上老子把菜刀都磨好了，要去砍了赵樽那小子，道常老儿才迫于无奈地告诉我，你们那个什么离间计……”
汗毛一竖，夏初七有种听了天方夜谭的错觉。
可入屋一看，赵樽不在房里，就郑二宝与月毓两个人在。
既然无法，那便先行搁置。走一步，算一步。
夏初七一怔，“爹，您是说……？”
夏廷赣虎着脸，“去。”
“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夏廷赣像是快要崩溃了。
敢情如今是瞒着她一个人呢？
除了墙上一道顽童贴的门神纸被风吹得“呼啦啦”作响，没有人回答他。
往事，又见往事，夏初七听得都傻眼了。
一抹清凉的微风拂来，房间里的灯火，忽闪忽闪。
晴岚刚感叹完，怀里就空了。
“王妃，奴才不敢啊……”
她臆想着赵樽看见月毓时心里会有的涟漪，以及全天下男人都有的那“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尿性，喉咙一堵，脸色越发难看。
大抵是看郑二宝在她面前吃了瘪，月毓也想要“以情报情”，她与郑二宝对了个眼神，急慌慌过来，把郑二宝倒的温水递到夏初七面前，示意她喝水。
月毓回头看她，眸子里满是委屈与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