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十九……”
赵樽轻嗯一声,尾调破碎在她的发端。
哪里晓得,一时的口舌之快,会殒了性命?
赵樽没有迟疑,唤了丙一来,让他召集晋军将校,一同前往中军大帐,连夜制定“捉鳖”计划,并为捉鳖行动做前期先导。于是乎,当北平城被兰子安点燃的硝烟笼罩在一片阴霾中时,居庸关的崇山峻岭中,也有晋军的红刺特战队在偷偷行动……
“赵十九,你先把话说完再睡。”
“阿七……”
“啊”一声,那大胡子抽了一口冷气。
在这样的时刻问出这样严肃话来,夏初七微微诧异。
“梦见啥了?梦中可有我?”
赵樽仍是摇头,目光还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与他冷肃的眉眼一交流,夏初七登时正色了脸,“何事?”
“你想啊……你做了皇帝,我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天底下所有的妇人都不如我尊贵……除了你之外,所有的人都得看我的脸色,我说天是黑的,没有人敢说是白的,我说地球是方的,没有人敢说是圆的……做皇帝好不好我不知道,反正做皇后是好的,极好的,我要做,一定要做——”
“为何不好好睡觉,坐在这里做甚?”抚着她的脸,他答非所问。
“嗯。”她紧紧回搂着他,声音很浅,“快睡。”
赵樽看着他,突地一笑。
赵樽紧紧抿着唇,一个字都没有多说,抬手,拉弓,射箭……那身姿的弧度宛如天神临现,极是好看,只不过下一瞬,“嗖”一声响过,他手上的箭尖竟然飞上城墙,直接贯穿了那人的胸膛。
“好。”赵樽吸气,沙哑出声,“做皇帝。”
这样的想法,她知道很没出息。
他松开她的嘴巴,一双幽暗的眸底,闪着灼灼的光。
“你别这般,外面有守卫。”
“不好说。”赵樽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的手心捂上了她的嘴。
想想,她想撩开帘子冲出去找他。
她想抗议他的不专心,可被他轻捂着的嘴却不能说话,只能睁大一双无辜的眼睛,瞪他,一直瞪他。他似有感受到什么,微眯着深邃的眼,与她对视着,气喘吁吁的声音里,突地带出一抹轻笑。
梦里……一片糟乱。
“赵十九……”
一种被心爱的男人需要的满足感,充斥在她的心窝里。她的手温柔地滑下去,圈在他的肩背上,一下下轻拍着,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熟睡中还紧蹙着眉头的男人,直到听见他细微的鼾声,自个才轻轻闭上眼睛。
帝王之爱是多么神奇?他可以送结发妻子牡丹,以示尊荣,也可以给心爱的女人一片玫瑰园,代表他的爱情。可到底他爱谁,谁又能知晓?
腰上突地一紧,她抬头,看见了赵樽梦呓般的声音。
红红的火炭,照在她的脸上,映出暖烘烘的光线。
回头已经无路,如果他的负疚感总是落不下去,如果这“造反”的叛逆之罪一定要有人来背负,她希望是她自己。做乱世妖姬也好,做千夫所指的红颜祸水也好,她都不在乎,只要他能稍稍轻松一点。
丙一愣了一下,打马过去,把一支神臂弓递到他的手上。
夏初七不喜欢被人吊胃口,可看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应当不是什么紧要的坏事儿,心下便释然了几分。可哼一声,她仍是侧过身来要与他理论。
赵樽喔一声,似是思考了许久才徐徐出口,“梦见我母妃做的玫瑰糕了。在柔仪殿那个似水亭下,有一片玫瑰园,是父皇专门为她种植的。她人俗,就喜欢玫瑰,父皇也不嫌她俗,便为她收集了各种各样的品种,每每玫瑰开时,那玫瑰园便风姿独绰,艳丽非常。”
“我么……”
“三个时辰内,我只围不攻。让你们大汗赶紧收拾回老家。否则,我会让兀良汗的历史,再一次改写——”
另一半的心也放下了,夏初七轻“喔”一声,懒洋洋的打个呵欠,又枕着胳膊躺回了褥子上,“既然都不是,那只能是你更年期提前了。”
她的声音很温柔,赵樽没有睁开眼,但眼睫的眨动速度,却快了很多。看得出来,他很是动容,一只扼在她腰的手,也动情地紧紧扼住了她。一个个细碎的吻,像融入了阳光的温暖,从她的发角开始,到眉梢,到眼围,到鼻尖,一点一点地吞食着她,触碰着她,小心翼翼的对待着她,仿佛在怜惜世间最为贵重的珍宝。
看来远在千里之外的人和事,不仅牵引着她,也有他。
这般远的距离,换了旁人射不到。
“赵十九?你来了?”
在这一刻,在这与他契合的一刻,她真的很想大哭一场。
不过看她没了猜测的热情,他似乎也没了吊胃口的劲儿,为她掖了掖被角,他顺势躺下来,倒在她的身边儿,鼻声重重的一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