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七从一人一狐身上收回视线,看向天际泛着的鱼肚白,慢悠悠松了一口长气。没有夜袭总归是好事,女儿在身边,她不愿真的有什么的血腥让她看见。
赵樽相信东方青玄的话。
一夜的紧张戒备,却没有等到夜袭。
夏初七看着他们忙碌,不愿骄纵女儿,却又无法阻止他们宠着她。眼看大家都围拢上去,她思考着当赵十九知晓他苦心训练出来的“十天干”竟然听命于他的女儿时,会有什么感觉,无奈的一叹,抱着宝音便快步跟了上去。
夏初七打了个哈欠。
“启禀殿下,情况有异。”
“小心驶得万年船。”赵樽冷冷说罢,又偏头看向陈景,“去,让人在营地周围的夜草上,都系上死结,暗哨也不许懈怠。”
他从背上卸下柴火,丢在地上,便兴奋地扬声道,“狗剩儿,张铁蛋……你几个拿上弓箭,跟我去那林子里,我看见有野兔,咱去搞几只来,给大家伙儿加菜,烤兔肉吃……”
“是。”陈景领命下去了。
“咯咯”一笑,宝音手心痒痒。
小宝音原本想要烧火,一听有野兔,还能受得住?
“阿爹说了的,让阿娘生一个长得像他的妹妹。”
拿弓搭箭,好几个人跃跃欲试。
夏初七看着赵樽严肃的脸,心里一凛。
繁星做灯,夜虫为邻,几堆篝火,几十人席地而坐,原本应如浪漫的烛光晚餐,但因了夜袭之事,吃着东西,心思却稍显沉重——只宝音除外。
奔波在外面,烤野兔多大的诱惑力?
“我来,我来烧……”
夏初七突地悟了——示警的人,是东方青玄。
夏初七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差点儿吐出来。
远处,一名斥候的影子越拉越近。
这般大张旗鼓,岂非人人都知晋王私离了北平府?
“天黑了,兔兔要回去找兔爹和兔娘了。宝音,咱们回去吧?要是抓到兔兔,她可就要和爹娘分离了,你忍心么?”夏初七环抱着女儿,看着杂草丛生的树林子,顿住步子不再往里走,准备把宝音哄回去。
“娘也!”侍卫们警惕的拔了刀,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侍卫一喊,夏初七心里便是一沉。
“不管剑指辽东还是北平,怎会按兵不动?”
平地四周没有山势可做依托,旁人靠近时,也就很难隐藏,想要不被值守的侍卫发现,就更难。如此一来,若有夜袭,他们便有了准备的时间。
在没有等到赵绵泽的明旨之前,邬成坤又如何敢动赵樽?
天气太热,她靠在马车襦子上的后背,汗涔涔极是难受。
除了海日古老人前来相送,牧民们都还在酣睡。凌晨时的嘎查村,沉浸在一片薄雾之中,偶有几只狗儿在“汪汪”吠个不停,也不知哪一家毡帐里的小儿,在扯着嗓子哭闹。
“你听不见宝音吗?”
“……”
夏天的夜晚,暑气还未散尽,生着火的土灶边上热量可想而知,人一靠近,便像挨着火炉似的,热得恨不得扒光衣裳。“烧火”是一个夏天人人都不想干的差事儿,可小宝音却偏生往里凑。
这般爱戴朝贺,岂非让他受到了皇帝似的待遇?
赵樽回到北平府那一日,车队还未入城,整个北平府都沸腾了。
“阿娘……”宝音抚着小狐狸的头,“我要它做我妹妹。”
烧火的小侍卫还很年轻,手足无措的劝着。
一行约摸十来人,往不远处的山林走去。
她一把将宝音抱了起来,不让她与狐狸再接触。
不管示警之人是何人,提高警惕总是好的。
“……”夏初七受不了狐狸了,瞥着她,“不许瞎说。”
没有冷气的时代,夏天的火热就是受罪。
“……”
宝音“抱着说话不腰疼”,看侍卫们越走越远,有些嫌弃夏初七的速度,不停的摇着她,小嘴巴都嘟了起来。
老爹和女儿都被搞掂,她还如何矫情?
“不行!”
宝音奶声奶气地请求着,就是不肯合作。
“……噗,活口?”一个侍卫喷笑。
“不行!”
夏初七好笑地呵了一声。
“有何怪异?”
夏初七低低呵斥一声,凝目看她。
斥候点了点头,“辽东征讨军三十万兵马,分三路从北平往辽东,五日前在河间府汇合。据斥侯营的兄弟探知,新任北平布政使王卓之,率北平府属臣一行,前往河间府与辽东征讨军主帅秘密会晤……河间府、保定府、天津卫一带官员也前往议事……”
在这样的荒山野岭受到警示,只能说明一个道理——有人跟踪他们。
小伙子年纪不大,是个俊俏的后生。他走过过来,勒住马匹,瞄了一眼车帘处伸头观望的夏初七,那一张原本便被烈日晒得通红的脸,似是又红了几分,见夏初七不解地看来,他不敢再直视王妃,挪开眸子,往赵樽马前单膝一跪,拱着手,看赵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