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入帐之前,赵樽似乎正在看书,听了她的声音,才冷冷淡淡地从书上抬起头来,一板一眼地问,“何事?说。”
“阿七,本王说准了吗?”
“表姨父,宝音像……阿木古郎!”
也就是说,在赵绵泽与赵樽之间选择时,若是赵樽投诚,北狄便会利用赵樽来对付南晏。若是赵樽不肯投诚,对于他这样的敌人,北狄自然很乐意,借了赵绵泽的手,一并除之。
“殿下似乎没有权力阻止我?”
哈萨尔定然是深思熟虑过的,可“与北狄为盟,同退南晏”这句话,听上去似乎并无不妥,但认真咀嚼,又有别话。
赞美了一次,又一次,宝音对夏初七的崇拜都在嘴上,“阿娘好棒!”
轻咳一下,他再一次喝茶充饥,淡定的道。
脊背汗涔涔一凉,他瞄向赵樽一眼,把盛饺子的碗往两个人中间一推。
“还有。”夏初七笑着转身,“我很生气,恕不奉陪!”
“我……”赵樽目光冷沉,有些说不出口。
“一旦鸡飞蛋打,不过陌生人。”
哈萨尔是晚饭之后走的。
他的边上,赵樽正襟危坐,一只胳膊肘放在案几上,一只手轻轻托着茶盏吹着水,像是压根儿没有看见这边的动静,可凭着男人的直觉,他分明觉得今儿这一顿不是吃饺子,而是瞪眼子。
他的意思,岂非让赵樽投诚北狄?
不过,她分明不是。
说罢他转向哈萨尔,淡淡道:“太子殿下慢用。”
“表姨父,宝音饿饿。”
可小宝音丝毫未查气氛的僵持,又发话了。
像阿古木郎?
“怎么了?表姐夫,饺子不好吃?”
“本王不饿。不用了。”
赵樽面色凉飕飕的,黑脸看着她,似是愠怒。
“嗯……好……”小吃货眼睛都亮了。
这话太狂妄,太张扬。
连称呼都生分了,她自己也有些无奈。
不过,这两日,夏初七对夏廷赣并没有过分的热络。一来夏廷赣的脑子确实有些糊涂,父女两个没法子搭得上话;二来因为夏初七不是真正的夏楚,对于这个便宜爹,到底也少了一份相处的感情;三来她从来就没有过爹,压根儿就不知道该怎样与爹相处,稍稍有些窘迫与尴尬。
她眉眼微弯,呵呵笑道,“表姐夫,我们家殿下就是喜欢开玩笑,尤其喜欢把玩笑开得……不像玩笑。呵呵呵呵,都是自家人,你别介意。”
这些赵樽自然是知道的。
若不是宝音只有两岁,若不是她的小表情是那样的认真,她真的会觉得这小丫头是故意在气赵樽。
夏初七坐下,把蘸料也推到他面前。
“晋王殿下,自古英雄霸主,无不审时度势,兴利除害……不如你索性与我北狄为盟,同退南晏?”
有人饿了,却不好意思开口喊饿。
“阿爹,你生气了么?”
“对了,还有一件事。”
“不知这辈子还能否有那一日。”
他的态度,冷硬得夏初七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太子殿下,明日一早本王便要启程北平府。”
“那……便依了表姐夫。”夏初七状似为难的考虑一下,轻轻一笑,说得极为“大方”,“殿下若是不嫌弃,也吃几口?”
夏初七瞥着他淡定的面孔,心里有些好笑。
赵樽微微眯眼,看着哈萨尔冷笑一声。
一句即出,满帐皆静。
小样儿的,绷不住了吧?夏初七强压住心底的雀跃,扯了扯衣裳,板着脸进去,尽量不露出脸上的情绪来。
而他记忆里最后一次饺子,还是在穹窿山的冬至,李邈亲自包了饺子,翻墙给他送到宁邦寺里来。那个时候,还是小姑娘的李邈,红扑扑的脸,粉嘟嘟的唇,乐呵呵的笑……都曾醉了他的眼,如今想来,那一切,仿若还在眼前。
“你们明日便要拔营回北平了,可我却不想这么早回去,还想带着我爹和宝音两个,在阴山多待几日。你晓得的,我爹娘与阴山有些渊源,我为他治疗,也想在旧地,会有助益。”
赵樽再大的气,也不能对女儿发。
不管东方青玄进入皇陵的目的是为了藏宝还是寻找他的亲生父母,阴山皇陵里头葬着的人都是他家的老祖宗。他这般做法,于时下的礼节来说,那是会遭天谴,会受尽世人唾弃的。
阴山皇陵里塔殿出事之后,由于东方青玄与夏初七两个一同失去踪迹,赵樽便顺理成章地把他老丈人给接管了。而东方青玄至今也没有表示任何异议。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赵樽为他遮掩,他便把夏廷赣还给他,两个人又达成了一桩秘密的买卖。
赵樽的牙齿都快要被酸掉了。
赵樽满肚子的怒气,都被女儿给治愈了。
她想为赵樽圆场,哈萨尔又怎会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