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青玄的怀里,宝音听到他的话,冷不丁抬起小脸来,皱着小鼻头,问,“阿木古郎……失信是什么?”
外面的风,还有些凉。
又一声传来,已是呜咽阵阵。
“不冷……”宝音吸鼻子,“是凉。”
“听话!”宝音苦着脸,带上了哭腔。
“哦。”宝音把玩着他的衣裳,认真点头。
东方青玄微微一愕。
宝音来到额尔古,便一直住在这里。
“诺颜……”
城门口一盏盏流行的昏暗灯火下,几拔来回巡逻的兵卒,神色肃穆,脸上都带着一种莫名的紧张。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舒坦。晋王殿下,需要我送吗?”
听他咳得厉害,小宝音果然住了手。
各种猜测,纷至沓来。
东方青玄凝视着他,唇角微勾,下巴微抬着轻轻一叹,没有拆穿他,而是直接换了话题。
“是。”
夏初七听不见声音,却可以猜测他的目的。
出门去了灶上,如风很快端来熬好的汤药。
“小十九!?”她纵马上前几步,从如风手里把孩子接了过来,紧紧纳入怀里,手臂牢牢圈住她,又紧张,又激动,几乎说不出话来。
“如风!”
“要听话”是世上的父母最常说的话,但以前东方青玄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叮嘱。宝音一直很懂事……因为,她从来不听话。但不管她有多么不听话,东方青玄也很少像一个父亲那般在她耳边叨叨个没完。
夏初七紧挨在他的身边,骑了一匹枣红马,头顶上是明媚的阳光,脚底下是碧绿的草地,一眨不眨地看着东方青玄漆黑的马车在无数兵卒的簇拥下缓缓行来。
以赵樽的智慧,自然什么都知道。
“阿木古郎……”
“王子盛情,我等恐怕受不起。”赵樽冷峻的面孔带着一抹嘲弄的笑,目光淡淡扫向马车,又道:“王子初登汗位,恐怕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你我就此别过吧。”
这世上,他拥有的温暖,太少。
“是你……”小宝音显然还记得她,微微错愕一下,她愣愣的由着如风从马车上抱下来,也不说话,也不哭泣,只是定定地望着她出神。
“阿木古郎……”
若是可能,如风真希望小宝音可以分成两个,一个还给晋王殿下和楚七,另一个就留下来给东方青玄。若不然,怎样都会有人难过。而他,不想任何人难过。
看她这般与自己亲近,东方青玄喉咙有些鲠。
“回头告诉周大夫,该换药了,苦死了。”
“那你……失信了。”
如风骑马过来,看了那人片刻,跃下马来慢慢走近,把一个牛皮袋子递到他的面前。
“那你也去吗?”
“冷?”
宝音目露疑惑,小脸上一片不解的迷茫。
“阿木古郎,你不要宝音了吗?”
“以后叫叔叔,不要叫我名字。”东方青玄突地压沉声音,扭头吼了她一句,目光满是恼意。
“宝音想和阿木古郎一起。”
他拱手道:“都妥了。晋王的人全身而退,我派人在行宫找了几具尸体,伪装成了刺客……这件事,恐怕得成兀良汗历史上的悬案了。”
东方青玄叹息一声,由她哭着,没有再说话,只静静地把她揽在臂弯里,又示意奶娘进来为她换了衣,在她的小肩膀上披了一件薄斗蓬,便抱着她走出了房门。
自始至终,东方青玄都没有下车,也没有撩帘子,直到那一行数十人的队伍离去,在坡底下变成一个个黑点儿,他才漫不经心的撩开帘子,望了出去。
这时,远远的,传来一道宝音带着哭腔的声音。
“不!”这一句宝音懂了,嘟着的小嘴巴翘得更高,“我要跟阿木古郎走……就要……”
所以他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慌,更没有逼。
“安排一下,去阴山时,把夏公带上……”
他加重了语气,如风身子微微一僵,沉默片刻,无奈地暗叹一声,后退着下去,随手拉上了房门儿。
东方青玄看她这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叹息着搓了搓额头,方才道:“两个对宝音来说,很重要的人。”
东方青玄的马车静静的。他未开车帘,好一会儿才再次出口,声音稍稍多了一些凉意,“她如今恨死我了吧?呵……可鲁班节上的事,晋王殿下,你又何尝不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东方青玄修长的指节轻轻拢了一下身上的云锦披风,漫不经心地抬头,一眨不眨地看向黑夜中无边无际的原野。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自嘲,眼神里带了一抹浓重的妖气。
天不怕地不怕,他却怕一个两岁小丫头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