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哧”一声，夏初七忍俊不禁，嘴角扯得直哆嗦。
“无事，不必理他。”赵樽懒洋洋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等她认命的坐下来继续为他按摩，方才漫不经心地道，“爷第一次剪他头发的时候，他说要去投河，结果只是出去泡了个澡。第二次剪他头发的时候，他说要去服毒，结果只是睡了一觉。放心吧，这一回，咱闺女烧了他的头发，虽然比爷更狠了一点，他也一样死不了。”
这么多年了……她的一百二十八种，他也就吃过一次烤羊肉而已。
轻轻唔一声，赵樽不以为意，那高冷雍容的姿态，让夏初七很容易就想到隔壁毡帐里的那个小恶魔……两岁的小恶魔，简直就是生来克她的。娘俩斗法五天，要不是她夏初七也不是好惹的主儿，估计真能被自家亲闺女活生生气死不可。
那小眼神儿里，分明写满了期待与好奇。
“……”赵樽撩她，“哪个方面？”
“你要不要给我吃药药？”
夏初七斜斜瞄着他蹙眉的样子，恐他头痛症发作，扬了扬下巴，挪过去为他按摩起来，语气幽幽的，“要不是小丫头今儿生病，咱俩估摸着都没法儿消停地坐这一会儿……真是一个小女魔头，要是有可能，我真想把她塞回肚子里，重新再生一回。”
他脸色一变，却见宝音蹙着小眉头。
“谁让姑娘不肯亲近我？对你比对我好，羡慕嫉妒恨！”
郑二宝嘴巴颤抖着，哭丧着脸，“回主子话，奴才……今儿还活着。”
“你有了闺女，就没了我，是不是？以前你可舍不得我下厨的？”
他披散着鸡窝一般凌乱蓬松的头发，狼狈的尖着嗓子叫嚷着，一张白馒头似的胖脸上，布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还写满了忧伤，从头看到脚同，都是一副被人狠狠凌虐过的样子。
“赵十九！”被女儿撞见，夏初七急了，羞恼的白他一眼，清了清嗓子，就迫不及待地向宝音解释，“宝音，我与你爹两个，正在切磋武艺……嗯，就像你爹和阿木古郎切磋那样……”
“闺女就得惯，惯她有何不好？”
夏初七心里寻思着，好笑地抿着嘴儿发乐。
“……”宝音不懂，歪着头看他。
“咳！就是……”每次说他不懂的词儿时，夏初七心里都有欺负古人的成就感，见状，她低低笑了一声，玩笑着解释，“就是问你被咱家闺女这么一闹腾，你还能持否？”
“今儿活着就好，那就把今儿的事儿做了。”赵樽没有表情的扫了他一眼，吩咐道，“下去，多准备一些食材。今儿晚上，你家王妃要为我们爷儿俩做一百二十八种营养美食……”
“那谁要你伺候？”
“奴才在！”帐外传来二宝公公沙哑的憋屈声儿。
“……”夏初七翻了个白眼儿，蹙了蹙眉头，着急地道，“我是说二宝公公咋办？我看他这回像是气得不轻，赶紧的让甲一跟上去，要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事儿就大发了……”
轻唔一声，赵樽淡淡瞄她，“被欺负……也甘之如饴。”
“主子，呜……您得为奴才做主啊。”
头可断，发型不能乱……传说中的人物，果然还是有的。
“老爷问你呢？”
看她久久不语，默默发愣，小宝音皱着小眉头，瞥了她一眼。
“王婆卖瓜！你到底是要我夸你，还是要我怨你？”夏初七嘟囔一句，正想与他理论理论智商问题，二宝公公便风一般的奔了进来。
郑二宝白胖干净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了几道褶皱，看了看一脸无奈的夏初七，又看了看似笑非笑的赵樽，他明白了过来，大家都是受害者，哪怕他有一肚子的委屈，也没法子找主子申诉了。
可虽说她不与人亲近，但野劲儿却一点没少——把海日古家的羊圈打开，放跑了他家的羊；把商队储粮的麻袋全部戳破，粮食洒了一地；把夏初七的衣裳划开口子，又偷偷塞回箱笼里；在赵樽衣裳的背上，用墨汁画上各种古怪的图案……几乎身边的所有人，都吃过小丫头的亏，就连甲一也被她尿了一身，哭笑不得。
想到自家的头发，他悲中从来，突地捂住嘴冲了出去，一路呜咽。
夏初七批评着赵十九，想到短短几日就让她头大了几圈的女儿，不知不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白皙的手指在他头顶的穴位上规律的搓动着，想了想，又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没有。”
她给了甲一一个“让你不治，活该”的眼神，走过去牵了小宝音坐在圆圆的小杌子上，方才从呆若木鸡的甲一手里接过汤碗，拿勺子搅了搅，笑眯眯地道，“宝音真乖，吃药也不怕苦，娘就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听话的孩子……”
夏初七脸色一沉，不悦地“嗤”了一声，直起腰，收回手来，拿一张绒巾子擦拭着，不言不语，也不再为他按捏了，显然是不怎么高兴。赵樽眉头微蹙，偏过头去扫她一眼，揽住她的腰，勒紧拽了过来。
在她的身后，小宝音蹙着小鼻头，让赵樽牵着小手，悠哉悠哉地跟了上去。
挽高了袖子，她黑着一张脸，抬屁股便出了帐子，准备去灶上大干一场。
夏初七嘴角一抽，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但还是强笑着放下汤碗，把她抱了过来，靠坐在自家的怀里。小宝音由着她抱着，没有一点抗拒，只是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小孩儿该有的波澜不惊。
“嗯。”
自从在阴山皇陵受了伤，甲一脸上的疤痕便一直没有处理，也一直就不太在意，甚至多次拒绝夏初七为他治疗的好意。但是，他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一天竟然会被一个两岁的小丫头嫌弃。抿了抿僵硬的嘴唇，他生生咽下一口唾沫，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竟是说不出话来。
“我就说嘛，像我这样善良单纯的性子，怎么可能生出宝音那样调皮的闺女？原来都是你的功劳啊？这孩子，性子实在像你——”
吃的东西，对孩子永远有诱惑力。
出乎夏初七的意料之外，宝音竟然重重点了头。
原本甲一是守在帐外的，应该会寸步不离。如今他没有进来，却是宝音来了……还让小丫对看见爹娘的“不雅画面”，这让他这个做爹的……还有阿七这个做娘的，情何以堪？
“这叫什么比喻？”赵樽听懂了，严肃着脸装不懂，暗叹一句“家门不幸”，又扬着嗓子喊甲一，想要转移这边儿的注意力。
“吼得住？”赵樽眼皮一跳，“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