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樽眸子紧阖,只有眼皮在轻轻眨动,似睡非睡。
大抵也是一宿未有睡好,太皇太后殿中的香炉里,还散发着一股子淡淡的幽香,而她病后的身子,仍是不太好,自赵梓月入殿起时,一直咳嗽不停。
嘴里讷讷的,赵梓月只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
仿若心肝被人生生揉碎,赵梓月呜咽着,哭得喉咙憋紧,喘不过气儿来,可一惯爱哭的贡妃,却没有半滴眼泪,她微微笑着,一边替她拭泪,一边哄道,“不早了,乖,不要误了时辰。”
“儿臣梓月拜见父王和母妃。”
“我……没去酒窖。”
贡妃微微一笑,“傻女儿,谁说我要离开?”
“来来来,甭提旁的事儿,喝酒才是正经。”似是为了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元祐笑吟吟地拎起酒壶,为满桌子的人都斟满了,又赶紧切换上男人之间的话题。
“咦,你干嘛老打岔?”夏初七朝他挤眼。
咽一口唾沫,她深深叩拜在地,又换了一个请求。
“女儿要出嫁了。”贡妃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轻抚着她的双颊,声音轻轻的,语气似乎带着笑意,“嫁过去了,就好好伺候夫君,不要惦念母亲和父亲。”
她红着眼圈嗔怨的样子,直接便秒杀了晋王殿下。
“男人素来比女人累,阿七难道不懂?”
“那是你不懂,我与爷两个,就喜欢偷情的滋味儿!”
乌仁眼睫毛胡乱眨动着,又是垂头,“好的。”
“喜欢吃豆腐,一会俺再上灶上煮一盘,各位不必客气。”
女人都是有脾气的,即便是夏初七这样有着汉子一般心性的女人,一旦傲娇起来,那小模样儿也确实能让人头痛不已。赵樽哭笑不得的看着她,目光里像是有些歉意,更像是无奈。他不喜解释,可张了张嘴,还是出了口。
她殷勤地为乌仁布着菜,把一块白白|嫩嫩的豆腐夹在了她的碗里。
说到最后,她的眼泪已经包不住的往下落。
“母妃!”赵梓月几乎是惊诧的喊出了声。
气氛微微一滞,夏初七瞄了一眼元祐的眼神儿,了然地松开她的手,唇角上扬,露出一个“如花”般的诡异笑容来。
“爷,你有那么多积分……就不想用吗?”
夏初七翻了个大白眼儿,猛地一下坐起来,瞪向他。
“爷……孕妇也是有需求的。”
“我不知道,娘。我和他……不熟。”
考虑了一下,她为他按摩的手上加劲,“舒服吗?”
思量良久,她一叹,“明儿我和她说吧。”
“嗯”一声,夏初七松缓了紧蹙的眉头。
“再重一些。”
太皇太后看着她的头顶,又道:“你不必担心,这宫中嬷嬷们都有养育经验,公主必定会受到极好的照顾,你便放心去驸马府,来日生养一个孩儿,也就有了自己的依托,再顾不得与自己没有亲缘的妹妹了。”
“楚七……”
她突如其来的感慨,令赵樽眉头微跳,“阿七……”
他刻意遮掩一个其实人人都已经看出来了的“真相”,无非是免得乌仁难堪。但就元小公爷这样的性子来说,这也实在不可思议。他自己都是混世魔王出身的,整人,逗人,戏耍人,更是擅长之事,如今处处护着乌仁潇潇,到底真像他所说的玩玩那么简单,还是动了心?
“娘……”赵梓月声音哽咽不已。
夏初七真的好想哭。从赵樽回京到现在,两个人其实有无数的机会,但他还真就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侵犯,虽有主动求欢,也很少越过雷区。若非有回光返照楼那三日,若非肚子里揣了一个小十九,她都该怀疑赵十九是不是身体有毛病了。不过,世上有肉到了嘴里还不吃的狼吗?只有一个解释,他根本就不想要她。
很快,帘子撩了开来,“梓月公主来了。”
可是说到此处,贡妃却迟疑许久,都没有出声儿。
“嗯。”
“来来来,俺们一起吃豆腐!”
“她便没再多说,径直去了。”
赵梓月觉得崔英达的声音莫名的古怪而低沉,可她没有多说,把青藤留在了外面,提着裙裾便跟着他入了洪泰帝的寝殿。
夏初七勾了勾唇角,眸中黠意更甚,“丧家吊唁,饭菜中都有一道豆腐。所以,去丧家吃丧饭也叫吃豆腐饭。有些人为了填饱肚子,经常厚着脸皮去蹭饭吃。时间久了,这‘吃豆腐’一词就成了‘占便宜’的意思。随着时间的演变,‘吃豆腐’三个字,慢慢又被人用在了男女之事上头,占对方便宜,就叫吃豆腐……”
“嘿嘿嘿,瞧这个架势,爷是要我倒贴的意思?”
看他几个说话,夏初七轻瞄一眼乌仁潇潇松气的样子,忍俊不禁。
“乌仁,来,还吃一块豆腐。”
“母后,儿臣有一事请求。”
猛地坐开了身子,她不再为他按捏了,脸也沉了下来。
像是沉浸在过往的一些美好里,贡妃唇角带着一抹少女般的羞涩,“我刚入宫那会,整日里寻死觅活,想离开,想走,他总是百般讨好我,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搬到我面前来,哎,最终给了我一个恃宠生娇的恶名,害得人人都妒恨我。”
“嗯。”
乌仁潇潇面上登时一红,慌不迭的解释。
“小没良心的!”他叹一声,捏她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