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了想,他眉心敛住,又松开了手。
可东方阿木尔却像是没有看见她的难堪,淡淡瞄向夏初七。
陈大牛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点点头,“想好了,俺这辈子都跟定你了。没啥,成王败寇而已。小时候家里吃不饱饭,俺还想过落草为寇呢。嘿嘿,想好了,早就想好了。”
看着他眸子里流露出来的歉意,赵如娜了然地欠身施礼,并无恼意,也没有责怪的意思。男人有自己的世界,他们有他们的金戈铁马,浴血沙场。她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只要一心做好他的贤内助,旁的事情,她管不了,也掺和不了。唯一的庆幸……在侯府里,他处处护着她,如今在他需要她护着他的时候,她能有一个这样的身份。
夏初七没有说话,嘴唇太过干涩,就像贴在一处,张不开。恍惚间,她视线转开,一不小心就看见静静伫足在不远处一棵花树下的赵樽。他身姿颀长,高远雍容,俊气的面孔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一路上被人围观的感觉不太好,可夏初七却没有拒绝,也无法或者说没有力气拒绝他。她脑子里一阵犯迷糊,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也不是不理解,就是心里哧啦啦的,不舒服。
“那依太后之见?”
“是本王好看,还是东方青玄好看,或是赵绵泽好看?”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弄得陈大牛瞪圆一双眼睛,想想不禁失笑,“殿下您这话问得,俺都不晓得咋回答了。俺又不是妇人……管你脸好不好看?”
夏初七有些感慨。他与她都很清楚,赵绵泽一心要塞女人给他,无非是让她死心而已。
乌仁潇潇能被称为北狄明珠,在北狄那是出了名的美,可阿木尔说来,竟是令人无以反驳。论美貌,论才智,论琴棋书画,论一切女子该有的东西,谁比得了她?她此话一出,乌仁潇潇僵在殿中。进不得,退不得,极是尴尬。
赵樽皱着眉头,“你在做甚?”
赵樽看着他憨直的脸,“大牛,你可想好了?”
自顾自的想通了关键,郑二宝变脸比变天还快,前一瞬还愁苦的脸,后一瞬就阳光灿烂了。他躬身捡起拂尘来,搭在臂弯里,讨好的凑过去,压着嗓子。
良久之后,他的视线终是落在案几下的抽屉上。
“嗳,好!”
“太后不知,晋王与北狄公主,实是有情,朕只是成全而已。”
那个抽屉,他平素喜欢放一些不太紧要的私人物品,阿七从前在时,他在房里处理正事,她会调皮地坐在他的腿上,偶尔会在抽屉里胡乱翻找,说找找看他有多少银票地契房契,估算一下他的身家。找不到她就会他上下其手,那两只爪子总不太规矩,没被发现,就偷偷挠他,偷了腥的小野猫似的。被发现了,就索性直接捏他,掐他,根本不晓得懂礼知节为何物。
书房里,灯火通明。
“不必。”赵樽目光冷下,“你的身边,眼线不会少,切莫轻举妄动。”说到此,他抬了抬眼皮,语气沉沉,“战场上冲锋陷阵,你是一把好手,可论权谋诡计。你不是赵绵泽的对手,不要与他来阴的。”
“阿七,你不会怪我,对不对?”
赵樽笑了,很难得的一笑。
“手疾尚未大好?”
怕被踢屁股,但他还是上去了。
“殿下!”
这个“她”,说得是谁,两个男人都心知肚明。
“比起赵绵泽来,殿下其实更介意我?”压低了声音,东方青玄极是不客气的轻笑道,“在大殿上时,她不过多看我几眼,你那个样子,活像一个妒夫。你就不怕被赵绵泽看出来你装的?”
若是旁人说这话,肯定被笑掉大牙。
东方青玄眸色一暗。
陈大牛了解地点点头,“那得等到何时,俺都不耐烦了!”
心里一阵感叹,这是秒杀!
明知无望,却不得不沉沦,更是一种卑微……
突如其来的变数,令人措手不及。
东方阿木尔淡淡地扫了赵樽一眼,戴着长长护甲的白皙纤手,慢慢抬起,端过茶水来,喝一口,蹙了蹙眉,把水吐在了太监递来的绢帕上,方才悠然自得的道。
她含笑看了赵樽一眼,正巧他也在看她,二人目光对视,他一双眸子里写满了“信我信我”的可怜样子——当然,这是夏初七自己臆想的。实际上,赵樽的眼睛里什么波澜都没有。不管是东方阿木尔还是乌仁潇潇,似乎对他都没有什么冲击。
世上最重的信任,莫过于“这条命,是你的了。”
哈萨尔原本就不想把乌仁潇潇许配给赵樽,自然没有什么异议。而赵绵泽打从看见阿木尔踏入大殿那一瞬,对此事似是饶有兴趣地观望起来,也没有太多的看法,只道由着太后做主。
“爷,回头可有赏?”
跳跃的火焰映着赵樽冷肃无波的脸,陈大牛瞅了好几眼,仍是纳闷地以为自己想多了。今日麟德殿的一幕,似乎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都说再刚硬的爷们儿,心里也会有柔弱的时候,可这位爷,真是一个铁骨铮铮的人,跟他这些年,就未见他软过。
他们到底会走向哪一步田地?
她研究着东方青玄的表情,也琢磨着他兄妹俩到底哪个长得略胜一筹,兴致极好,却不知一束冷冷的目光正盯着她。
“天热了,不适合围炉夜话。”东方青玄叹息一声,浅笑的面上,带了一点靥靥的病态。赵樽冷睨一下,视线落在他垂着的大袖上,眼波流光处,添了一抹复杂的晦涩。
轻轻“咦”一声,东方青玄眯着凤眸,走到他的身侧,“青玄以为晋王应当是想不起我来才对?不曾想,青玄给殿下的印象竟是这般深刻。以致忘了所有,也忘不掉我?”
“十九皇叔安好?”
“若是才貌得宜,自也可入选。”
“可你也伤她的心了。”
说来,阿木尔好像比她还要可怜几分。至少,她与赵十九有过那样多的纠缠,她肚子里还怀着赵樽的孩子,甚至她可以很自信的说,赵樽真正喜欢的人是她。而阿木尔一无所有,她在坚持什么呢?
赵樽没有回头,淡淡扫一眼远去的身影。
大庭广众之下,皇帝这样做派,真是宠到骨子里了。
吊在他们的身后,郑二宝早就看见了赵樽默然而冷凝的面色。凭着他打小侍候他的经验,他知道,他家主子爷看上去云淡风轻,与旁人没有什么两样,其实他的情绪已是压抑到了极点。因为往常他这样的时候,惹恼了他,是要挨踢屁股的。
“本王以为乌仁公主很适合做晋王妃。”
东方青玄知他,懂他,所以,他方能伤他。
既然是她锁上的,就让她锁上吧。
从夜宴回来,如今已是三更时分。
像溺入水里,还不能喊,不能叫。
她强调了一个“才貌双绝”的词,却一眼都没有看向立在殿中窘迫不已的乌仁潇潇,也不管她听了有何情绪,一句话说得极轻,可态度却极为冷傲。话里话外的意思,听上去委婉,却很容易听出来,她看不上乌仁潇潇这样的北狄女子,认为她没有才情。
“看够了?”赵樽突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