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她？”
“共饮一杯，睦邻友好！”
美人，美酒，美言，美语，一片人间美色。
夏初七与赵绵泽并肩而坐，几乎没有看今日赴宴的人。熟悉的人太多了。一些许久不见的故人们，今日都来齐了。只是事过境迁，物是人也非，每一个人似乎都有了不同的位置。
赵绵泽脸色微微一滞。他知道夏楚心底在恨他，一方面故意当着满脸文武和北狄使臣的面给他难堪，以皇后之尊，做出一副无知的样子。另一个方面，她不顾颜面不停说起银子，其实是为了挽回先前入殿时那失态的一声“赵十九”，她在维护赵樽的名声，以免他被人非议与“皇后”有染。
可在夏初七惊慌的目光注视下，赵樽却漫不经心的别开了眼，自顾自把着一个酒樽，轻轻一抿，锐眸半眯半合，似是沉浸在酒香之中，就好像他根本就没有发现大殿中间那个云髻婀娜的“皇后娘娘”喊的人是他。
可那人却没有让她摔在地上，而是把她按在怀里，他自己背部着地。
她一定要见到赵十九，一定。
郑二宝一直侍立在门口。
“随你意。”
夏初七摇头，憋了许久的声音，微微喑哑，“我不能再等，再等下去，我就要疯了。我必须要见到他，听他说话。马上，立刻！晴岚，你听我说，你在这里等着，一旦有人来问，你就说我身子不舒服，想小憩一会，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他这个回答，不热不冷。可拒绝之意，却很明显。
堂堂一国的皇后，入了大殿，当着满朝文武和使臣的面，第一件事竟然是找人要还银子。这件事说来荒唐，除了夏初七，恐怕旁人也做不出来。可她不仅做了，还做得理所当然，一双笑眸盯住赵樽，就像要他马上还钱一样。
在众人的议论声里，赵樽不温不火，不谢恩也不拒绝。
因两个人中间隔了三四个位置，故而他的声音也不小。
在这种情况下发出来的声音，都会有一些变调。她分辨了一会儿，为了安全起见，终是退了两步，想要避回去。可后退的时候，却不小心踢到一个竹桩，绊住了她的长裙，害得她差一点倒下。
此事早就有意，哈萨尔并不意外。
看上去他似是在维护初七，可他看着吕华铭的目光中，却没有半分责备之意。众人落下去的心脏，再一次被这个问题悬了起来。
“小七！”赵绵泽屏息静气的坐了片刻，终是忍不住了，敛眉一笑，示意夏初七坐回去，“十九皇叔刚刚回京，诸事都未理顺，你这点小事，容后再说。”
她紧张地屏紧呼吸，抓牢了他的手。
前几天的暴雨，在竹丛里积了水。
即便晋王不成，也成不了别人了。
大晏众臣礼节敬酒。
“朕有一个提议。”
夏初七瞄了一眼赵樽冷寂无波的脸，轻轻朝赵绵泽一笑。
“这样不要脸的话，你也说得出来？”
“小公爷的酒，本宫受不起。”哈萨尔冷哼一声，不理会元祐的示好，只是转头看向身后的阿纳日，冲她使了一个眼神，让她跟上乌仁公主，就不再言语。
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她表现得处处得体，在赵绵泽与北狄来使和众臣说话时，该笑时笑，该端庄时端庄，并没有多看赵樽一眼。自然，他也没有看过来。就像说好的一般，两个人的目光并无半分交集，任谁也不知他俩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赵十九在阴山的死亡，才是一件令她抱憾终身的事情。
“太子殿下，不才在下斗胆替晋王拒婚，得罪了，敬你一杯？！”
赵绵泽眸光一眯，低低一个“好”字说完，他淡淡转头，扬声轻笑道，“诸位臣工，这是朕即位以来办成的头等大事，兹以为，十九皇叔的婚事，得慎之又慎，重之又重，方能体现国恩。朕想到一个法子，今年的腊月二十七是朕与皇后的大婚之日。钦天监说，这一年，除此别无良辰。那十九皇叔与朕，便同一日大婚好了。”
拢了拢衣裳，她咽了一口唾沫……
“哗”一声，殿里有人轻呼。
乌仁潇潇提了要许给了晋王，其他人又如何有份？
殿中不时有人离席，来来去去，剩下的人依旧觥筹交错，共赴一场繁华的夜宴，沉浸在纸醉金迷的歌舞声色里。故而，赵樽的离开，似乎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晴岚……我要去见他。”
好好的一桩亲事，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任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遇到元祐这样的人，大晏的臣子都有些头痛，赵绵泽的面色也极是难看。
“可还受得？嗯？”
赵绵泽笑了，“小七，只要你在身边，我都觉得好过。”
一众臣工纷纷诧异轻叹，直叹叔侄和睦。
赵樽眼皮也没有抬，“无妨。”
“十九皇叔否极泰来，死而复还，乍然一见，是令人惊讶。”扶着她的手紧了一紧，他又低下声音对她道：“小七，十九皇叔受了伤，忘了前尘旧事，你不必讶异了。先就坐罢，容后再与你细说。”
只要他活着，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
一个沉沉的脚步声走过来，越来越近，应当是竹林里那人。
轻“哦”一声，他道：“你且说来。”
可会像他这般直接问出来的人，却不多。
两个人低头耳语的样子，在旁人看来，像是极为亲密，谁又能晓得他俩打的什么肚腹官司？赵樽漫不经心的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拂了拂袍子，并不与任何人打招呼，径直一人起身往外走去。
迟疑一瞬，她压抑着快要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呐喊，终是从那个人身上收回了视线，淡然地转过头来，看着赵绵泽温和的脸，一双眸子凉凉的，却是笑了。
殿内“哧”声起，有人忍俊不禁，低低笑了起来。
“滚！不要跟着本王。”
麟德殿里在坐的人，神态各异。心里偏向赵樽的人，狠狠松了一口气。心里恨不得他死的人，则是稍有遗憾。至于其他人，或是觉得少了一场好戏，或是弄不清到底什么状况，各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