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七住在东宫的楚茨殿。
他微微一惊。
“殿下,东方大人到了!”
至少,他与她那个太子爹,处世实在不同。
“好好,我很好。七妹,你可算是回来了。姐姐听说你在登州出了事,担心得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
“我只是受伤,不是废人,可以自己来。”
夏廷德要做什么?
不仅在于他手头上的权势,还在于这个人处事的威仪。
“七妹,是七妹回来了?”
一干人扶着膝缓缓起身,夏廷德正有得意之色,却听赵绵泽又道,“本宫原本是想将七小姐送往魏国公府的,可不巧,七小姐在路上被奸人所伤,伤势极重,如今她父母都已不在,作为她的夫婿,本宫责无旁贷,应尽照拂之意,且宫中太医医术高明,让她入宫休养,再好不过,魏国公难道不希望七小姐得到更好的诊治?”
在她浅浅的笑意里,赵绵泽似是悟到了一些什么,清隽的眉目敛起,未再与她说话。她也像是累了,不再看他,扯过他身后的靠垫来,一点不客气地垫在自己受伤的肩下,那不拿自己当外人,也不拿他当储君的样子,竟是让赵绵泽眉目一热,心情倏地又好转。
夏廷德由一名仆从推着,又缓缓向前几步,一脸的感动和欢喜之意,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他拱手长声道:“殿下,容老夫腿脚不便,无法行跪拜之礼。”
“这怎会是强辩?”她挑眉。
过了良久,在马蹄踩在青砖的“嘚嘚”声里,他突地低头看过来。
他看她的时候,她也看着他。
“大都督言重了。”夏廷德老脸涨红,一脸冤屈的样子,“擢升曹志行,吏部和兵部皆有备案,大都督可去查上一查,看看老夫有没有卖官鬻爵,借机寻私。再者,此事也曾报与陛下御笔朱批,老夫当初提名于他,是看他有大将之材,想让他为我大晏出力。未曾想,这竟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袭击定安侯不成,竟想陷老夫于不义!殿下,老夫冤啦。”
所以,看他如丧考妣一般说得声泪俱下,她只心里冷笑,并不吭声。
“傻子,梅子,晴岚,老孙,你们都还好吗?怎么会在这里?”
一行数百人的队伍,入了城门,缓缓而行。
“回来了就好。”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一干人,面色极淡。
“无碍,魏国公有事直言。”
“比如呢?”
夏初七觉得极是滑稽,扬了扬苍白的唇,却未说话。
这个人也许并不像众人所说的宅心仁厚。
“那若是我要你,需要出多少价?”
几乎下意识的,她抬手挡开,用尽全身的力道,狠狠推开他。
“皇太孙之才,可安邦定国,难道竟无信心让一个小女子心甘情愿的臣服?”她语带笑意,似是无心,其实有心,句句都在拿捏他身为皇族身为储君身为男人的自尊心。
话一说完,他身后的二百余人齐齐磕头。
“魏国公身体不适,怎的不在府中静养?这是做什么?”
“这两年,我托人遍寻四海,寻得好些的鸟儿,金丝燕、戴胜、凤头鹦鹉,还有一只罕见的金刚鹦鹉,是西洋人进贡来的玩意儿,都养在东宫里,只等你回来鉴评一番。”他突然说。
紫方伞,红方伞,夺目而庄重。锦衣卫擎执,一面华盖,二面降引幡,在人群走动中微微摇曳,放眼望去,如一条气势磅礴的长蛇在缓缓移动。街面上,有成群结对的老百姓在顿足观看,知是皇太孙车驾,不敢指指点点,有的已跪立两侧。
“皇太孙殿下!”
赵绵泽点点头,“那是当然。魏国公,七小姐有伤在身,本宫就不与你细说了。你身体有恙,好生回府将养罢,免得落下病根。”
“喜欢就好,你这剑伤得养,回去我每日差人为你炖来。”
她浅笑,“我两年前也总是恭维你的,你都忘了?”
看着面前这座充满了血腥味的皇城,心里突生安宁。
他明白,赵绵泽想给夏廷德一个下马威,但如今朝中派系之争繁杂,在未登基之前,他还不想彻底与夏廷德翻脸。
那时她就想到,夏廷德敢这么说,早就想好了退路。
“哦,曹志行何事?”赵绵泽挑眉,顺水推舟。
“秋儿!”赵绵泽像是听不下去了,打断了她,黑眸微微眯起,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小七说得对,你如今怀着身子,不比平常,不要到处乱跑,晚点我再去瞧你。”
夏初七眸色一暗,似有水波从眼中划过。
赵绵泽微微一怔,大概没有想到她会这般慎重的道谢,唇角微微一弯。
可从打开的帘子看过去,却是东华门外。
她一直知道,梅子是赵樽的忠实粉丝,却不知道,她竟会哭得比自己还要凶狠。可看着这大嘴巴的姑娘,她终是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神色如常地拉起她的手,严肃地道,“你不想我死,就赶紧闭嘴,还有,往后叫我七小姐。”
“你休息一下,到了我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