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油锅?”
他微微眯了眯眼,径直越过如风走到前面,仔细看向兵卒们在躬腰刨土的地方。果然,此处与上面的硬土不同,塌陷下来的土里杂着石块,沙砾,确实松软,无法支撑甬道。
一个原本站在石堆上观望的兵卒,突然抱住脑袋,痛苦地大口呼吸着,身子一软,就滚入底下的沸水里。
“对,他就是一个大骗子。”
“本座自是找孙太医换药。”
“随你。”
“大都督,乙字号甬道发现一人。”
一声,还一声。
到这个时候,说它不是沸水,不会有人再相信。
胸口一阵闷痛。
夏初七低低惊呼,声音喑哑,喉咙像被噎住。
东方青玄眉梢微扬,“是,他是很会骗子。”
有人在惊叫着喊他的名字。
她有气无力的呐喊着,像一个癫狂的野兽,脸上像被人扒了一层皮,满脸通红,样子狰狞,目光却空洞无物。明明在看他喊,可他却没有在她的眼睛里看见自己。
可皇陵地底的机关复杂,虽说赵樽先前在这个地方与夏初七分开,虽说回光返照楼的位置确实是在这个地方,但谁也不敢保证,那设计陵墓的人,还有没有后手,会不会把原本在这里的人,挪动到了旁边的地方。
“回光返照楼”旧址上的挖掘还在继续。
“这里面的水是烫,但不是沸水。”
她低低喃喃,听上去情绪并不多。
东方青玄听完,轻轻一笑,手指疲乏的撑着额头,“换了谁家老祖宗的坟被刨了,也都得上火……看来,他们不肯善罢甘休了。”
这句话,她回答得风马牛不相及。
一场巨变,死了赵樽,残了东方青玄,可她为什么活着?
“哥,你去吧,我没什么事。”
眼前是黑的,耳朵“嗡嗡”直响。
“大都督,大都督,不能再往前挖了。”
一声,再一声。
可有的时候,哭不出来,比哭得恸动更加难受。
帐内的灯火忽闪忽闪,入夜的天,越来越冷。
夏初七看着他,动了动嘴皮,没有反驳。
整整三天时间,一直昏昏沉沉,未曾苏醒。
“赵十九……”
他身上的伤势是孙正业帮着处理的,但夏初七也有经手,作为医生,她自是瞧得明白,那些伤势大多来自塌陷时的砸伤,绝对不是滚水的烫伤。
夏初七说着,一咬牙,就要上前。
“这就叫残忍?呵,本座是为了让你认识实事。”东方青玄立在床边,一袭红袍火一样的鲜艳,颀长的脊背风姿如旧,凤眸微眯着,迎向她红得兔子一般的眼睛,脸上的笑容,牵出一抹极为柔媚的光芒。
在贴近石壁的一处,有一个土堆巨石堆垒的斜坡。
“大都督!”
如风低低的辩白,声音略小。
说话的人不是阿古,而是先前一直侍立在他边上的一个小个子黑脸侍卫。他圆瞪着一双眼睛,像是气到了极点,就要冲上前去与元祐理论。
战与不战,旁人的死活,她已然提不起力气去关心。她知道自己自私,眼下心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偏执念头,也只关心赵樽……赵樽他如今在哪里,他是不是等着她去救他?那个满载着黄金的回光返照楼,是否随着他一起,还深埋在地下,他又能等待多长的时间?
甲一在沸水湖能活下来,证明水并非沸水。
轻叹一声,元祐冷笑,像是无所谓。
顿了顿,她咽了咽唾沫。
他骗她小金老虎被盗,骗她签下了卖身契,骗她做了他的奴婢,骗掉她所有的银子,骗掉她的心,骗她的吻,骗她的身子,骗了她的一切一切之后,结果骗得她与他天人永隔……
“大都督!这是沸水,不能再继续挖了……”
有一些不想挖掘的人,松了一口气。
心力不济地挣扎着,她眼前倏地一黑。
前朝的太祖皇帝的陵墓,他不仅是北狄的祖先,还是他们的尊严。
她嘴角哆嗦着,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我……我好像……听见你与殿下……”
他朝那个小侍卫递了一个眼神儿。那小侍卫终是带着恼恨退到了他的身后。阿古松了一口气,放开手,抱拳朝元祐和座中的将校施了一礼。
甲一眼眶青紫浮肿,唇角青紫一片,面上有些变了形。
“二宝公公,你守了这些日子都没有合眼,去歇一下罢?”
无数人都看见了希望,放声呐喊,喊声盖过了她的声音,可除了敲击铁锤榔头和凿子的“乒乓”声,再无回应。
“诸位可有听明白?黄金,只要挖开这里,找出晋王殿下,就会有很多很多的黄金,足够你们享用一生,你们还怕死吗?”
“老孙头说,没有大碍,只是太过虚弱,休息几日便会好。”
接下来,又是一阵久久的沉默。
“当然,得以大家的性命安危为紧要……”